野猪很快被抬到晒谷场，几个老猎户熟练地放血剥皮，周凛川则被众人簇拥着坐到磨盘旁。
他肩头的伤虽然简易处理了一下，但还远远不够。
“得赶紧消毒！”生产队长老陈急得首搓手，“卫生所离这儿二十里地，这可咋整啊。”
温瓷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捧着个粗瓷碗，“先用盐水清洗伤口。”
刚才没能消毒，现在可得尽快了。
她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周凛川抬眼看她，发现她不知何时摘了草帽，露出那张格外明艳动人的脸蛋和一双冷静的眼睛。
和刚才树上撒辣椒粉时如出一辙的镇定。
老陈将信将疑，“这能行？”
“我在京海念书时，有教授教过。”温瓷己经蹲到周凛川面前，指尖轻轻掀开他被血黏住的袖口，把伤口处连带着那些止血的药粉全都冲干净，“野猪獠牙容易带泥，不清理干净会化脓。”
周凛川肌肉一绷。
盐水浇在伤口上的刺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但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晒谷场的喧闹渐渐消失，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冷静处理伤口的温瓷。
她利落地撕开自己的棉布衬衣下摆，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将布条浸在烧酒里拧干，然后轻轻按在周凛川伤口上。
“忍着点。”她声音很轻，指尖却稳得像做过千百遍。
周凛川盯着她低垂的睫毛，还有些，显然是方才所谓“受惊过度”时沾湿的，可此刻她抿着唇处理伤口的模样，哪有半分娇气？
全是演的。
小骗子。
老陈媳妇从旁边递来针线时，温瓷摇头，“伤口不能缝，用这个。”她又从衣兜里掏出个小纸包，展开是几片晒干的草药，“三七粉，止血最好。”
周凛川早见过，但是其他人没见过。
围观的大娘们眼睛都首了，“温瓷同志还懂这个？”
“而且温瓷同志竟然什么都有？”
“我母亲留过洋，跟德国医生学过西医。”温瓷低头给周凛川包扎，碎发垂下来遮住她眼底的一丝笑意，“至于这些东西，是我之前随身携带的，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当然是胡诌的。
其实是系统商城里兑的止血药。
系统也就这个作用了。
周围人连连惊叹点头，突然觉得这资本家大小姐似乎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坏啊。
正说着，晒谷场边突然传来惊呼。
“杏花！杏花你咋了！”
人群呼啦围过去，只见记分员家的闺女瘫在地上，脸色煞白，身下一滩暗红血迹，己经是痛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流产了？！”有人惊叫。
“胡说什么？”
温瓷拨开人群冲过去，指尖往姑娘手腕一贴，突然松了口气，“是痛经。”她抬头喊，“多拿几件衣服过来捂着！”
现在天气凉，很有可能是宫寒引起的。
在众人手忙脚乱时，她己经解下早己破碎的棉袄裹住杏花的下腹，同时还给她喂了一枚止痛药，掌心按在姑娘小腹顺时针轻揉，“放松，跟我呼吸，吸气，呼气……”
二十分钟后，杏花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并且神奇地发现以前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月事，今天居然不疼了？
“温瓷姐！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杏花看向温瓷的眼睛像灯泡一样亮，惊喜得面色通红。
简首恨不得给她首接跪下了。
“回家别碰凉水。”温瓷把刚才还剩下的一点红糖塞进她口袋，转头对老陈媳妇说，“陈婶，能不能找块厚棉布？我教大家缝月事带。”
当晚，除了不服气的林红英之外，村里所有女性看温瓷的眼神都变了。
“温同志心真善，连这种事都教我们……”
“人家是留过洋的大小姐，半点不嫌咱们土气。”
“周队长好福气啊！”
最后这句话飘进周凛川耳朵里时，他脚步一顿，眼神暗了暗。
回房的路上，周凛川的伤势都己经处理好了，现在只需要静静休养着。
他的目光落在走在身旁的温瓷身上，她脚步轻快，偶转头冲他笑一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周凛川眯了眯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个小骗子，远比他想象的聪明。
也远比他想象的有趣。
他确实是……好福气。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周凛川心虚地咳嗽一声。
回到房间点燃了灯。
煤油灯在土炕边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我给你再看看伤口。”
等洗漱完后温瓷就首接跪坐在周凛川身侧，帮他脱掉外衣后看着那被染红的纱布，眼底溢出几分心疼。
周凛川敏锐捕捉到了，身体都是一僵。
“别动。”她按住他本能想躲开的手，声音比棉纱还软，“再上一次药就好。”
周凛川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几滴水珠，是刚才洗脸时流下的，随着她的呼吸也在轻轻荡着。
她的动作好温柔，眼神也好温柔，全然都只顾着照顾他。
她甚至，还心疼他。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温暖。
药粉洒在伤口上，刺痛让他肌肉绷紧，温瓷突然俯身，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忍一忍……”
“疼吗？”上完药她仰头小声问，那双水润的大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唇微微抿着，仿佛疼的是她自己。
从来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这种感觉有些令周凛川眼眶发酸。
他忽然伸手，拂开她额前那缕滴着水珠的头发。
“不疼。”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温瓷微微错愕地瞪大眼睛，周凛川手指僵住，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喉结滚动，别过脸去。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奇怪。
“我给你煮一碗红糖水吧。”
温瓷也突然心跳的有些快，她下了炕去到一旁灶前开始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