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花魁竞标"西个字映得血一般红。
十三姨紧了紧男装衣领，铜镜里映出个俊俏公子哥——眉画粗了，唇涂暗了，连耳洞都用鱼胶暂时封住。可旗袍下摆撕破的裂口还在，她不得不套了件过长的马褂遮掩。
"记住，"她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伪装，"我是南洋来的药材商，你是我贴身小厮。"
身后的牙擦苏拼命点头，脖颈处粘着假喉结随动作晃动。他腰间系着条崭新红绳——是今早黄飞鸿给的，绳结打法与他母亲的一模一样。
"师父说......"少年声音发颤，"要是丑时我们没回去，他就......"
"他知道该怎么做。"十三姨将一包硼砂藏进袖袋，又检查了藏在靴筒的匕首。
鸨母摇着团扇迎上来时，目光在十三姨腰间的鎏金怀表上停留了片刻。
"客官瞧着面生呀~"
"初到佛山。"十三姨压低嗓音，抛出一枚鹰洋，"听说你们这儿有位新来的药膳师傅？"
银币在空中划出弧线，被鸨母一口咬住验成色："哎呦，您说那个哑婆子啊？在后厨熬汤呢......"
厨房蒸汽氤氲，十口砂锅同时沸腾。
牙擦苏的母亲——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正机械地往锅内撒着白色粉末。她左手小指缺失，伤口还缠着渗血的布条。见到儿子时，浑浊的眼里突然涌出泪，却不敢停下动作。
"娘！"牙擦苏扑过去抢药包，却被十三姨拦住。
"别碰！"她镊起一撮粉末在灯下细看，"是砒霜。"
妇人突然剧烈摇头，沾满药粉的手指在灶台写下"铅"字，又迅速擦掉。
蒸汽中传来脚步声。十三姨迅速将硼砂调包砒霜，刚藏好证物，厨房帘子就被掀开——
"刘管事！"鸨母谄笑着引进来个疤脸汉子，"南洋客人想见见厨娘......"
疤脸汉子的翡翠扳指在十三姨眼前晃过——和赵天霸手上的一模一样。
"砰！"
十三姨被粗暴地推入厢房时，袖中的硼砂包滑落在地。疤脸汉子一脚踩住，狞笑着扯开衣领，露出沙河帮的刺青。
"莫家的小贱人，"他喷着酒气，"真当自己女扮男装天衣无缝？"
十三姨的靴筒匕首刚露出寒光，窗外突然飞进一枚铜钱，精准打灭烛火。黑暗中，疤脸汉子的惨叫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有人从屋顶破瓦而入！
月光落下的刹那，十三姨看见黄飞鸿的身影如鹰隼般掠过，手中竹杖点中汉子喉头要穴。对方像滩烂泥般下去，翡翠扳指滚落在地。
"账房在东南角。"黄飞鸿的声音混着瓦片簌簌声，"牙擦苏己带他娘从狗洞离开。"
"你怎么——"
"红绳铃铛。"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汉子，"这厮腰间挂着三个。"
远处传来护院的呼喝声。黄飞鸿突然揽住她的腰跃上房梁，两人紧贴着藏在阴影里。十三姨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平稳，有力，丝毫看不出大腿伤口未愈的迹象。
"赵天霸每月初三子时来收账。"他附耳低语，热气拂过她耳垂，"还有半刻钟。"
赵天霸的轿子停在红袖招后门时，十三姨正倒吊在房梁上，透过气窗窥视账房。
"上月的铅粉收益......"赵天霸翻着账本，突然暴怒，"怎么少了三成？"
管事扑通跪下："知府大人新纳的小妾要抽三成红利，不然就告发咱们往贡米里掺铅粉增重......"
瓦片轻微一响。十三姨抬头，看见黄飞鸿的身影在屋顶一闪而过——他显然也听到了关键信息。
"找死！"赵天霸将茶盏砸碎在管事头上，"通知沙河帮，明晚火烧贫民区——就说疫病源头在那儿！"
账本合拢的瞬间，十三姨看清了封面烫金字——《金刚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