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仓库吃?那感情好,正好把那点儿“意思”送过去。
傻柱那孙子,还想拿羊肉坑自己?
哼,门儿都没有。
他三两口扒拉完饭,把缸子往回收点一放,转身就出了食堂。
往仓库去的路上,西下无人。
张帆心念一动,从聚息空间里摸出一瓶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茅台。
这可是真家伙,不是供销社那些勾兑的玩意儿。
郝主任是老兵,就好这口。
空手去可不行,人情世故这东西,到哪儿都得讲究。
轧钢厂的仓库在厂区最靠里的角落,一排红砖平房,看着有些年头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铁锈和机油混合的独特味道,还有点潮乎乎的。
张帆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那间,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探头往里瞧。
郝春来果然在。
一张小破桌子,上面摆着一盘黑乎乎的花生米,一碟咸菜疙瘩,还有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里面盛着小半杯白酒。
郝春来正一个人咪咪着,脸上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落寞。
“郝主任,忙着呢?”
张帆笑着推门进去。
郝春来闻声抬头,看见是张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张啊,你怎么来了?”
当他目光落在张帆手里那瓶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上时,眼睛倏地就亮了。
那熟悉的瓶身轮廓,他太熟悉了。
“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郝春来显得有些激动,连忙起身招呼。
张帆也不客气,把茅台往桌上一放。
“知道您好这口,特意给您带了瓶。”
郝春来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油纸,露出里面酱色的茅台酒瓶。
“嚯!你小子,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拿起酒瓶,像抚摸宝贝似的,脸上乐开了花。
“哪儿弄的?这酒现在可不好搞。”
“托朋友弄的,您尝尝地道不地道。”
张帆随口胡诌了一句,拿起桌上另一个空杯子,也是搪瓷的,磕碰得有些掉瓷了。
郝春来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一股子醇厚的酱香味儿立刻在小小的库房里弥漫开来。
“香!真他娘的香!”
他先给张帆满上一杯,又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来,小张,咱哥俩走一个!”
“郝主任,您随意,我干了。”
张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子暖意。
郝春来咂摸了一下嘴。
“好酒!”
他赞了一声,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小张,你小子够意思。”
“您是老前辈,应该的。”
张帆谦虚了一句。
郝春来端着酒杯,眼神有些飘忽。
“说起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那是1937年,鬼子打进来了。”
“我那时候才19岁,啥也不懂,一腔热血就去参军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家里穷,吃不饱饭,想着去部队能吃饱,还能打鬼子。”
“哪知道,战场上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头一回上战场,腿都软了。”
“子弹嗖嗖地从耳边过,跟下雨似的。”
“我趴在战壕里,大气儿都不敢喘。”
“旁边一个兄弟,刚跟我说了句话,下一秒就没声儿了。”
“我偷偷看过去,半个脑袋都没了。”
郝春来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当时就觉得,完了。”
“我肯定活不下来了。”
“可人啊,求生的本事儿是天生的。”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我就跟着部队冲上去了。”
“闭着眼,胡乱地开枪,拼刺刀。”
“也不觉得疼,就听见耳边嗡嗡的。”
“那一仗打完,我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鬼子的。”
“好多人都没回来。”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下来了。”
“从那以后,就不怕死了。”
“越打越狠。”
“见过的死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鬼子的血,老子的手上沾了不少。”
“杀了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看见那些血迹。
“那时候就一个念头,杀鬼子,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也是给自己挣条活路。”
“仗打得久了,人也变得跟刀子一样。”
“心硬,手狠。”
“活下来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不光是身体,心也爬了一层茧子。”
郝春来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像你们现在,和平年代,多好。”
他看着张帆,眼里有羡慕。
“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
“别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一堆毛病,心里也落下了病根儿。”
第一瓶茅台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郝春来意犹未尽。
张帆心领神会。
“郝主任,这酒还有。”
他假装从怀里掏,又摸出了另一瓶。
“嚯!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郝春来眼睛又是一亮。
“今儿个高兴,咱哥俩不醉不归!”
他豪爽地打开第二瓶。
酒香再次弥漫开来。
郝春来指了指桌上那盘羊肉。
“吃菜,吃菜。”
那盘羊肉分量十足,是傻柱特意准备的。
本来是想让张帆一个人吃,然后好抓他现行。
现在,倒是便宜了张帆和郝春来。
“这羊肉不错啊,肥而不腻。”郝春来夹了一块,赞道。
张帆也夹了一块,心里冷笑。
傻柱啊傻柱,你机关算尽,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吧。
两人边喝边聊,边吃。
那盘羊肉,加上咸菜花生米,很快就被扫荡一空。
酒喝得畅快,话也越说越多。
郝春来看着张帆,眼神越来越欣赏。
“小张啊,我跟你小子真是投缘。”
“比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强多了。”
“有事儿没事儿,常来我这儿坐坐。”
他拍了拍张帆的肩膀。
“说实话,我看你小子挺机灵,又稳重。”
“要是能把你留在仓库,给我搭把手,那感情好。”
“比外面那些勾心斗角强多了。”郝春来说得很认真。
酒足饭饱,张帆心里琢磨着郝春来最后那句邀请。
留在仓库,给他搭把手?
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至少比在车间里跟一群大老粗混日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