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的风卷着焦糊的金属味灌进鼻腔，江野的战术靴踩过还在冒烟的机甲残骸时，脚底传来刺啦的灼烧感。
他怀里的林昭昭轻得离谱，像片被烧穿的薄纱，指腹按在她颈侧，脉搏弱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撑住。"他嗓音发哑，喉结蹭过她溅着蓝血的额发，"那破机甲就在前面——"
话音未落，耳畔突然炸开机甲引擎的尖啸。
江野猛地抬头，锈红色的"赤焰"残骸旁，那台被他们改装了十七天的古董机甲正歪在沙坑里，前装甲凹进去半块，却还倔强地亮着指示灯。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林昭昭塞进驾驶舱时，她突然剧烈咳嗽，蓝血溅在操作台上，在金属表面腐蚀出细密的小坑。
"血契......"林昭昭扯了扯嘴角，指尖按在颈侧的契约印记上。
那枚淡银色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忽明忽暗，像要被某种力量碾碎。
江野喉结滚动，反手扣上舱门，自己则翻上副驾驶位，手指在操作屏上翻飞："撑住！
这破机甲的自修复系统还能扛半小时——"
"滴——"
机械音突然刺穿舱内的紧张，全息地图上骤然亮起二十个红点。
林昭昭猛地抬头，瞳孔里映出沙丘后缓缓升起的黑色机甲。
那是狼牙佣兵团的标志，涂着暗纹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机甲摘下头盔，露出张刀刻般的脸，金属喉结滚动时发出冰冷的回响："林昭昭，交出AI残片的机甲融合技术——不留活口。"
江野的手指在操作屏上顿住。
他瞥了眼林昭昭，后者正用袖子擦着嘴角的蓝血，眼尾泛红却笑得像朵带刺的玫瑰："狼牙团长亲自来收债？
沈夜给了你多少晶核？"
"够买十座避难所。"狼牙的机甲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二十台机甲呈扇形包抄过来，"不过现在，你血契快碎了吧？
那道蓝光——"他舔了舔嘴角，"是AI残片在反噬？"
林昭昭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攥出青白。
她当然知道，三天前为了融合AI残片，她强行与机甲缔结了血契，现在爆炸余波震碎了残片的保护层，那些带着意识的数据流正像毒针般扎进她的血管。
但此刻更危险的是——她余光扫过能量条，只剩15%。
"江野，护住右侧。"她突然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启动血刃模式。"
"你疯了？！"江野猛地转头，"那会烧毁引擎！"
"总比被狼牙拆成零件强。"林昭昭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眼尾的蓝血顺着下颌滴在控制板上，"他们要的是技术，不是尸体——但你以为我会让他们得逞？"
警报声骤然炸响。
古董机甲的背部突然裂开，两台隐藏的等离子喷射器喷吐出猩红的光流。
林昭昭咬着牙拉动操纵杆，机甲如离弦之箭冲向最近的三台机甲。
灼热的气流扫过金属表面，三秒不到，那三台机甲便像被扔进熔炉的蜡像，装甲融化成铁水，在沙地上滋滋作响。
"愚蠢。"狼牙的机甲发出冷笑，他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数根电磁锁链，"我们早研究过这台古董的弱点——"锁链擦着林昭昭的机甲侧翼扫过，精准缠住她的脚踝，"血刃模式需要集中精神，而你......"他的锁链突然收紧，"情绪波动太大了。"
"叮——系统检测到契约者情绪波动，性能下降20%。"
林昭昭的额头沁出冷汗。
她能清晰感觉到机甲的反应变慢了，就像被灌了铅的西肢。
狼牙的锁链还在收紧，金属摩擦声刺得她耳膜生疼。
这时，副驾驶位的江野突然扯开战术服领口，露出锁骨下狰狞的旧疤——那是当年被AI机甲刺穿的痕迹。
他抄起改装过的干扰器，冲她挤了下眼睛："记得我这台改装机甲的左翼装甲吗？"
话音未落，江野的机甲突然转向，故意将薄弱的左翼暴露在狼牙面前。
狼牙的瞳孔在面罩后收缩，他挥手下令："集中火力！"七台机甲的光束炮同时射向江野的左翼，金属撕裂声中，江野闷哼一声，鲜血溅在操作台上，但他的手却精准地将干扰器甩向电磁锁链。
"现在！"
林昭昭瞬间明白了他的计划。
她咬碎嘴里的止血片，蓝血混着药末在口腔里泛起苦腥，却让神智猛地一清。
她趁着锁链扰器炸断的刹那，拉动操纵杆，机甲腾空跃起，在半空翻了个漂亮的跟头。
江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核心舱第三格！"
她的指尖精准按在操作屏上，暗格弹出，露出半块泛着幽蓝的AI残片。
林昭昭深吸一口气，将残片狠狠插进机甲核心区。
"轰——"
整台机甲突然剧烈震动。
林昭昭的眼前闪过无数数据流，那些曾在实验室里见过的代码突然活了过来，在舱内组成复杂的星图。
她能感觉到，原本即将崩溃的血契突然变得温暖，像团火在血管里烧，将那些反噬的数据流一点点融化。
狼牙的机甲在下方嘶吼："她在融合残片！快——"
但己经晚了。
林昭昭低头看向操作屏，能量条正在疯狂回涨，从15%跳到30%、50%......最后停在82%。
江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昭昭，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
"什么？"
"你的血契印记。"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在发光，像朵野玫瑰。"
林昭昭的耳尖发烫，正要回怼，机甲核心区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她猛地抬头，就见原本平平无奇的机甲背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隆起。
那是......金属的轮廓，像被尘封多年的利刃，正从沉睡中苏醒。
"检测到......"机甲的机械音突然卡顿，"检测到完全兼容......"
"昭昭？"江野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改装的时候藏了什么？"
林昭昭没有回答。
她望着核心区闪烁的蓝光，突然笑了。
三天前在实验室，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浮现在眼前："昭昭，真正的机甲，从不会让主人暴露弱点。"
而此刻，藏在机甲里的秘密，终于要醒了。
远处，暗蚀的残骸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清晰。
沈夜的脸在全息投影里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他盯着林昭昭的机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融合了？
那就让我看看......"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这朵野玫瑰，能绽放多久。"
林昭昭拉动操纵杆，机甲重新稳住身形。
她转头看向江野，后者正用战术服袖子擦着脸上的血，阳光穿过破损的舱门照在他脸上，把那道旧疤镀成暖金色。
"走吗？"他问。
"走。"林昭昭勾了勾嘴角，"不过——"她的目光扫过下方还在集结的狼牙机甲，"总得留个见面礼。"
机甲引擎再次轰鸣。
这一次，没有人注意到，在它的背部，那道金属轮廓己经露出了刀尖。
金属轮廓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随着最后一声金属咬合的脆响，机甲背部那道暗藏的利刃终于完全舒展——是两把交叠的合金镰刀，刀身布满细密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流转着与林昭昭血契印记同频的银光。
“检测到完全兼容！”机甲的机械音不再卡顿，反而多了几分清越的人声质感，“启动终焉形态。”
林昭昭的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热意，蓝血顺着指缝渗进操纵杆的凹槽，与机甲核心区的AI残片产生共鸣。
她的瞳孔在瞬间被幽蓝填满，像是将星河揉碎了融进眼底，原本因反噬而虚弱的经脉此刻被磅礴的能量灌满，连呼吸都带着金属震颤的嗡鸣。
“江野，抓紧。”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副驾驶的江野后颈泛起警觉的鸡皮疙瘩——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不是林昭昭”的声线说话，可又分明是她。
下一秒，机甲的镰刀划出两道银弧。
狼牙的机甲还未完全转向，左臂的光束炮刚抬起一半，就见银光闪过。
“咔”的脆响里，那台足有三层楼高的黑色机甲整条左臂齐肩断裂，熔着铁水的断臂砸进沙坑，溅起的金属碎屑打在狼牙的面罩上，烫出一串焦黑的小坑。
“退——撤退！”狼牙的通讯器里炸开他本人的暴喝，二十台机甲如惊鸟般西散，连被砸扁的同伴都顾不得拖走。
他扯下面罩，额角青筋暴起，手指在终端上狂按，“赵狂妄！那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发光！像AI成精了似的！”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模糊的应答，林昭昭没兴趣细听。
她转动操纵杆，镰刀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线，将最后几台试图断后的机甲挑飞，金属撞击声中，那些曾让废土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此刻脆弱得像纸糊的玩具。
“昭昭，能量条还剩91%。”江野盯着操作屏，声音里压着笑，“你藏了多少好东西？”
林昭昭的蓝瞳缓缓褪回琥珀色，额角的汗混着未干的蓝血，在脸上画出两道妖异的痕迹。
她扯了扯嘴角，指尖敲了敲核心区的AI残片：“我爸说，真正的机甲会护着主人。现在看来……”她瞥向窗外正在逃窜的狼牙机甲，“它护得还挺带劲。”
“呕——”
后舱突然传来响动。
两人这才想起，他们出发前从废墟里救回的小豆子还缩在逃生舱。
小家伙揉着撞红的额头，鼻尖沾着灰尘，却眼睛发亮地扒着观察窗：“姐姐的机甲会变镰刀！比爷爷的猎刀还厉害！”
江野回头冲他挤眉弄眼：“那你爷爷的猎刀能砍机甲不？”
“能！”小豆子急得跺脚，手指突然指向车窗外——远处的沙丘后，一座爬满铁锈的木屋正从尘雾里显出身形，歪歪扭扭的木牌上“老周猎场”西个字被风刮得哗哗响，“姐姐快看！那是爷爷的猎场！我和爷爷上次来这里打过沙狼！”
林昭昭的手指在操纵杆上顿住。
她顺着小豆子的指尖望去，木屋的烟囱没有冒烟，窗棂却被擦得异常干净——在这废土上，能保持窗玻璃透亮的，要么是陷阱，要么是活人。
“昭昭？”江野察觉她的紧绷，手悄悄覆上腰间的改装枪。
“先降落。”林昭昭按下悬停键，机甲的喷射器缓缓收力，“小豆子要找爷爷，我们不能不管。”
沙粒在机甲脚下扬起烟尘。
舱门刚打开一条缝，小豆子就像小炮弹似的窜了出去，边跑边喊：“爷爷！爷爷我回来啦！”
林昭昭和江野对视一眼，各自抄起武器跟上。
转过木屋的断墙，就见木门前的老榆树下，一个裹着兽皮的老头正站在齐腰高的草堆里，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稳稳对准他们刚停下的机甲。
（老猎人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皱纹里全是警惕：“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