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昨日道子，今朝尘泥？此眼，可衍万象！
大夏王朝，南疆，青阳城。
时值初夏，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勃发的生机，也混杂着几分燥热。
顾家，这座在青阳城勉强挤入三流末尾的修仙家族，今日显得格外喧闹。一年一度的族内资源发放，正在家族的“灵源阁”前举行。
人群熙攘，少年少女们脸上或期待，或忐忑，目光灼灼地望向前方高台。唯有一人，静立于人群的最边缘，靠近那斑驳的院墙，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
顾长青。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青衫，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或者说……死寂。
周围的窃窃私语，带着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但他早己习惯。
“快看，是顾长青……他也来了。”
“呵，来有什么用？一个灵根晦涩、道韵全无的废人，还能指望家族给他什么好东西？”
“嘘……小声点，好歹他曾经也是……”
“曾经？曾经的‘道子’？那都是三年前的笑话了！如今啊，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刻薄的议论断断续续传来，顾长青置若罔闻，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上。
道子……
多么遥远而刺耳的称谓。
三年前，十三岁的他，天生道韵亲和，引气入体远超同辈，被族中长老惊为天人，誉为顾家百年不遇的“道子”，是家族崛起的希望。那时，他是众星捧月的焦点，资源予取予求，何等意气风发？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一场被医师诊断为“邪风入体”的怪病，夺走了一切。
高烧退后，他那令人艳羡的道韵亲和力消失无踪，原本清晰的灵根变得浑浊不堪，感知天地灵气的能力几乎降至冰点。
从云端跌落尘泥，不过一夜之间。
希望变成了笑话，天才沦为了废柴。昔日的关怀变成冷漠，追捧化作了白眼。这三年来，他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下一个，顾长青！”
高台上，负责发放资源的管事顾福，语调平淡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苦涩，默默上前。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半句多余的话。顾福随手从旁边一堆最低劣的资源中，取出两枚灰扑扑、散发着杂质气息的“劣品聚气丹”，以及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破损的《基础吐纳诀》残篇，扔到了顾长青面前。
“喏，你的份例，拿去吧。”语气敷衍，如同打发乞丐。
这两枚劣品丹药，药力驳杂，吞服下去不仅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损伤经脉。而那本《基础吐纳诀》，更是残缺不全，乃是家族最低等的入门功法，早己被淘汰。
这就是他，曾经的“道子”，如今能得到的全部。
顾长青沉默地捡起丹药和功法，没有争辩，也没有抱怨。他知道，那毫无意义，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和羞辱。
就在他准备退下时，一个略显张扬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顾家曾经的大天才，长青堂弟吗？”
人群分开，一个身着锦缎、气度不凡的少年走了过来，正是如今顾家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新星，顾明轩。他己是练气三层修为，灵根优异，被视为接替顾长青“希望”的人选。
顾明轩身后跟着几个跟班，脸上都带着戏谑的笑容。
“明轩堂兄。”顾长青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顾明轩上下打量着顾长青，目光在他手中那可怜的资源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堂弟，不是我说你，既然己经是个废人了，何必还来这灵源阁自取其辱呢？家族的资源，哪怕是这些残羹剩饭，用在你身上，也是浪费啊。”
这话极其刻薄，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哄笑声。
顾福管事也假装没听见，甚至还对着顾明轩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顾长青的身体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浪费……自取其辱……废人……
三年来，这样的话他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心口反复切割。
凭什么？
当年那场高烧，真的只是意外吗？为何偏偏发生在他即将筑基的关键时刻？为何家族医师束手无策，只是含糊其辞？
无数的疑问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屈辱、愤怒、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在胸中疯狂奔涌、积压，仿佛要冲破堤坝！
就在这极致的情绪波动中，顾长青的脑海深处，某个沉寂了三年、几乎被他遗忘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嗡——！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褪去了一层虚假的色彩！
空气中，不再是空无一物。他看到无数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淌，有浓有淡，那是……天地灵气？虽然稀薄，却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顾明轩，竟能模糊地看到对方体内，一股相对凝练的气流正沿着特定的经脉运转，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但似乎……在几个节点处略显滞涩？
再看向那顾福管事，对方体内气血浑浊，灵力更是微弱不堪，甚至有几分虚浮衰败之相。
而他自己手中那本破烂的《基础吐纳诀》……纸张上，不再是单调的墨迹。他仿佛能“看”到其上残留着一道道极其黯淡、如同蛛网般断裂的奇异纹路。那似乎是……功法运转的轨迹？其中好几处，纹路扭曲、断裂，充满了不和谐之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青的心脏狂跳起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
他看到了……他竟然看到了灵气的流动，看到了功法的“本质”？！
“怎么？堂弟，被我说中心事，无话可说了？”顾明轩见顾长青呆立不动，只当他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脸上的嘲讽更甚，“还是早些认清现实，安安分分做个凡人吧，修仙这条路，不是你这种……”
“多谢堂兄‘关心’。”顾长青猛地抬起头，打断了顾明轩的话。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深处，却悄然亮起了一点微光，如同暗夜星辰，让顾明轩微微一怔。
“我命如何，不劳堂兄费心。”
说完，顾长青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周围的目光，转身挤出人群，快步离去。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内心的激荡和那奇异视觉带来的负担，他的精神正在快速消耗，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回到位于家族最偏僻角落、几乎与杂役院无异的破旧小院，顾长青立刻关紧了院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着。
眼前那奇异的景象并未消失。
他看向院中那棵枯死的歪脖子树，能“看”到其内部生机断绝，结构腐朽。看向墙角堆放的废弃矿渣，大部分都是灰暗一片，唯独一块不起眼的、混杂着泥土的黑石内部，似乎……萦绕着几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星辰般的光点？
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当年那场高烧带来的后遗症？还是……某种他从未了解过的天赋，在今日受到了极致刺激后，终于觉醒了？
顾长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拿起了那本残破的《基础吐纳诀》。
他集中精神，再次催动那种奇异的“视力”。
嗡！
脑海一阵轻微的轰鸣，精神力如同流水般消耗。
眼前的功法变得更加清晰，那些断裂、扭曲的“道纹”纤毫毕现。不仅如此，他的脑海中似乎自发地开始推演，尝试将那些断裂的纹路连接起来，修正那些扭曲的轨迹！
一炷香后，顾长青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但眼中却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在他的“视野”中，这本残缺的基础功法，竟然被补全了！不仅补全，甚至还优化了几处细微的瑕疵，变得更加流畅自然！
他立刻尝试按照脑海中那副完整的“道纹图”引导体内几乎不存在的灵气。
原本如同死水般难以调动的微弱气流，此刻竟如涓涓细流般，顺畅地沿着一条崭新的、玄奥的路线开始运转！速度虽然依旧缓慢，却比之前快了不止三倍！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开始被牵引、吸纳，融入己身！
有效！真的有效！
这双眼睛，竟然能够解析功法，甚至推演补全？！
狂喜充斥着顾长青的胸膛，他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三年的沉寂，三年的屈辱，他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有了这双眼睛，何愁不能重新踏上仙途？何愁不能查明当年的真相？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角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上。
那内部萦绕的星辰光点……是什么？
还有，当年那场高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