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觉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翻了过来,看着她问,“知道没有?”
苟纭章闭着眼,眼睫毛扑簌扑簌地眨,语速极快地回答:“不知道!”
瞧着她唇角弯起的弧度,萧觉声伸出手,修长的两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略微挑眉,“偷笑?很好笑吗?”
苟纭章绷不住了,霎时间眉弯眼笑,抓住他的手指,“哎呀,睡啦!再啰嗦,把你丢出去了。”
“你先回答我。”萧觉声死死盯着她的脸,不依不饶地追问,“知道了没有?”
“啊知道了知道了。”
她语气敷衍,但也算是回应了,萧觉声回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另一只手给她拢了拢被子,像是终于安心了。
“好了,睡吧。”
次日一早,俩人收拾了小屋,郑重地向三娘辞别,随后循着溪流往上游走去。
走了没多远,忽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有几名少女跑来。她们原本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但一看见两个人影牵着手,在溪边慢慢走着,便没有再走近。
苟纭章瞧见他们,停下脚步望去,朝着她们,食指指了指萧觉声,又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她的意思是:他——我的。
几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伸出手,朝他们挥了挥。
“再见。”
溪边的枯黄的芦苇丛在风中摇荡,点点的雪花漫天纷飞,萦绕在山谷里,最终坠落在每一片树叶上。
萧觉声走得慢,苟纭章只扶着他,并不催促。
好不容易到瀑布下时,苟纭章却有些犯难,从瀑布下淌水到山洞里,必定会湿了全身,萧觉声的腿伤……
见她瞥向自己,萧觉声就道:“没事的。”
冒着寒冷刺骨的水爬上山洞,苟纭章先将衣服放好,再回头去拉萧觉声。
她扯着萧觉声的手臂,龇牙咧嘴道:“躺十多天,你吃得太好了。”
这是在变相地说他太重了。
萧觉声笑笑,却揶揄道:“没压你身上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瘦了?”
苟纭章:“……”
她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等他爬上去,苟纭章指着他威胁:“你最好别生病,生病了我可不背你回去。”
萧觉声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要是病了,我一定背你。”
从这条路离开,却离赫城更遥远了一些,好在此处是人烟稀少的西北方向,辽国的军营驻地在西南方,苟纭章也不用担心会遇上辽国的大部队。
至于小队伍——就像此刻,看着前方十几个在侦察的辽兵,苟纭章眼前一亮,紧盯着他们胯下的马。
萧觉声腿疼,她也正好嫌走得累,这就有人把马儿送上门了。
她将萧觉声按在一棵大树之后,朝他打了一个,“你待着,我过去”的手势,然后抽出飞衡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
在最后的一个辽兵感觉身后的异样,回过头刚发现苟纭章,声音没喊出来,眼前寒光一现,“扑通”一声从马上摔倒下来,捂着脖子抽搐一下便不动了。
其余的辽兵迅速反应,拔出武器,一拥而上,朝苟纭章袭去。
一阵厮杀缠斗后,苟纭章气喘不匀地停下手,将手上沾血的飞衡剑擦了擦,“嗖”地收回剑鞘。
萧觉声一瘸一拐地从树后走出来,看了满地的尸体一眼,道:“慢了啊。”
“冷的。”苟纭章辩驳道,将一匹马牵给他,“手都要冻僵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俩人骑马回到赫城,还没到防关,瞭望塔上的士兵远远地,看见两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眯起眼,碰了碰旁边的另一名士兵。
“你看,那是不是谨王殿下?”
另一人眺望过去,瞧着那银白色的盔甲在白雪中熠熠生辉,激动地大声道:“快去禀报田将军,谨王殿下回来了!”
萧觉声失踪半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他己经遇难了,乍一见苟纭章带他回来,一时震惊不己。
过了防关,还没到城门,田蔚、杨显、沈娆等人就飞奔出来相迎,几人热泪盈眶,跟见了久别的亲娘一样。
“殿下,殿下!”
萧觉声刚驭马停下,田蔚快步跑上前,去扶他下马,一叠声问:“殿下,您还好吗?”
“田将军。”萧觉声翻身下马,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杨显等人,目光凝重,拍他的手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是末将没有保护好殿下。”杨显单膝跪下,“末将请求殿下责罚!”
他话刚说完,身边掠过一阵风,沈娆火急火燎从他旁边穿过,飞起的披风打在他脸上。
“郡主!”
沈娆两眼泪汪汪,一瞧见苟纭章就冲了过去,拉着她上下仔细检查一遍,“你没事吧?”
其余人见状,也赶忙上来问候。
“这次多亏郡主救援及时,还找回了谨王殿下……”
“我等多谢郡主慷慨相助……”
几人七嘴八舌,围着苟纭章感谢。
苟纭章一路上被风雪刮得脸色苍白,唇色发紫,她拢了拢衣袖,道:“诸位,有话回去说行吗?”
萧觉声瞥了她一眼,下令道:“走吧,先回去。”
一首到府衙,苟纭章和萧觉声分别被各自的属下簇拥着,没机会再说过一句话。
田蔚将苟纭章和沈娆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院子里还贴心地派了两个婢女服侍。
苟纭章朝田蔚几人抱拳,最后看向萧觉声一眼,垂下眼眸,疏远又平静地道:“谨王殿下,臣先下去了。”
萧觉声嗯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与她过分亲近,意味模糊道:“我住在东院,郡主若有事,可以首接来找我。”
苟纭章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笑了,“是。”
回到院子,沈娆先吩咐婢女烧一锅热水,一面和苟纭章进屋,一面絮絮叨叨,“郡主,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没遇上什么麻烦吧?怎么不让杨显下去呢,那可是他们的主帅,您就是来支援的,自己反倒身先士卒。你知不知道这十一天里我是吃不好睡不好,胆战心惊的。”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旺盛,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苟纭章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挂在架子上。
“没事。”她坐到火炉边取暖,难得耐心道,“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沈娆愤愤不平,撇嘴冷哼,“你要是回不来,我先把杨显给宰了。这小子不舍身救主,就靠别人给替他冒险,犹犹豫豫,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要是郡主掉下去悬崖,别说是万丈深渊,就是万万丈地狱,她也会二话不说跳下去。
杨显倒好,找着地方了还不敢下。
还有个谢无恙,都是怂货。
沈娆心中腹诽的事情,都在脸上表露出来,苟纭章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未知的生死面前,是人总会犹豫,这没什么。”苟纭章道,“不可能人人都能英勇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