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王爷王妃,此事闹得大,没多久,庆城府衙的官员和玲珑坊的掌柜都来了。
十来人垂头耷脑地站在萧觉声跟前,萧觉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示意他们看地上的三具尸体。
“本王初到庆城,就收到这么惊喜的一份礼物,是不是该谢谢各位?”
他的声音清晰,站在最前面的刘大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官袍后背己经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他偷偷抬眼,正对上萧觉声锐利的眼睛,又慌忙低下头去。
“谨王殿下,这,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大意……”
为首的官员李逢程嘴唇嗫嚅,眼神游移不定,最终落在队伍最末尾衣着华贵的商人身上。
“陈掌柜,你来认一认,这是不是你们玲珑坊的乐人?!”
玲珑坊的陈掌柜战战兢兢走上前,垂头看了看那名死状可怖的乐伎,眉头拧紧,好半晌弱弱道:“回王爷的话,小的不常与坊里乐伎相见,实在有些认不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每个乐伎都是有妈妈管理,小的马上让她们来辨认。”
萧觉声冷笑一声,指节在扶手上重重一敲。陈掌柜吓得一哆嗦,差点跪倒在地。
“还有,”萧觉声转头看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冯管事一眼,“是谁让你把她们送上本王的船上来?”
冯管事额头抵地,声音发抖:“是玲珑坊的管事张仕,他给了小的二百两银子,让小的只管送人上船,其余的不用管。”
“张仕?”陈掌柜突然抬头,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可张仕前两日刚向我辞行,说老母亲在家重病,要回老家霄龙镇一趟……”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串连起来,竟一处线索都没有找到,处处断开,像是早有预谋。
萧觉声眼神阴冷,“天黑之前,把这个张仕给本王找出来!”
“是,是!下官立即派人去找!”李逢程连声应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着。”萧觉声的声音让他僵在原地,“庆城地界之内有水匪肆虐,这件事情,谁能给本王一个解释?”
众官员垂头看着脚尖,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李逢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水匪……平时是有百姓报官,声称被水匪抢劫……只是这个,您也知道,我们庆城山水环绕,水匪往山里一钻,实在是找不到人呐……”
啪地一声,萧觉声一掌拍在桌上,茶盏震得跳了起来。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笼罩着跪了一地的官员。
“好啊,好得很,”他怒极反笑,“水匪猖狂,在本王跟前明目张胆地杀人掳人,你们告诉本王找不着人?呵,你们这官帽戴得可真是轻松啊!”
一众官员俯身跪下。
“搜,一寸一寸地搜!若是搜不出,”萧觉声俯身,目中戾气尽显,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头上的官帽,就不必再戴了!”
大夫和仵作来了,查验出来肉饼里、鱼肉粥乃至米糊里都有毒,而林芳中的毒与乐伎体内的毒为同一种。
苟纭章问他们,“是什么毒?”
“这毒极为罕见,”老大夫胡须颤抖,“我行医西十载,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物。入喉即死,根本没有可以医治的余地。”
大夫和一旁的仵作交换了一个眼神。仵作低声道:“根据下官查验,这毒由至少七种剧毒混合而成,其中包含钩吻、乌头和一种奇毒“鸠羽”。配制此毒之人,必是用毒高手。”
苟纭章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
船上乱哄哄的,殊华被吓哭了好几次,抽抽噎噎的窝在苟纭章怀里。
船上不安生,苟纭章带着殊华先行下船,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梁品在门外寸步不离地看守。
萧觉声在船上待了一整天,得到的消息寥寥无几。
晚上的时候,有官员来禀报,说去张仕家里寻找,发现他的时候,他己死在家中。
线索一断再断。
萧觉声道:“张仕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被灭口,继续查,把他家的底细都给本王一一查清楚,这几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一样都不要落下。”
如今水匪还没有下落,张仕这条线是唯一的指向。
——
赫城樊府,夜色沉沉。
樊戎因谨王和王妃被刺杀一案牵连,忙得焦头烂额,和新婚妻子大肆吐了一番苦水,便要跟着父亲连夜赶去庆城。
樊戎刚踏出院子,蓝玉展脸上娇柔温顺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狠毒。她猛地转身,扬手就是一记狠辣的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刺耳。雀鸣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却连痛呼都不敢,只是深深低下头,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蠢货!”蓝玉展声音尖利,眼中怒火翻涌,“我早就说过,什么美人计,对谨王根本没有用!”
她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戳进雀鸣的脸,恨不能当场刮花这张曾经寄予厚望的容颜。
“你们非不信,还要巴巴地上去送死!现在好了,不仅打草惊蛇,还把飞鸮搭进去了!”
雀鸣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屈膝跪地,声音颤抖:“他们身边守卫森严,谨王更是油盐不进,奴实在无法靠近……奴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让飞鸮回去下毒……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谨慎……”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呜咽,“奴错了,请小姐责罚……”
蓝玉展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责罚你有什么用?”她红唇轻启,字字如刀,“现在谨王震怒,大肆搜捕,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你说,该怎么办?”
雀鸣浑身一颤,缓缓抬头,对上蓝玉展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
“小姐……”她声音发颤,“想要奴怎么做?”
蓝玉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既己在他们面前露面,迟早会暴露。”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这里,容不下你了。”
雀鸣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窟,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朱雀站在一旁,眉头紧拧,目光落在雀鸣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那抹情绪就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她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不仅她们全都会死,甚至还会牵连到覃氏,进而影响到三皇子的大计。
在这盘棋局里,雀鸣——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蓝玉展转身,裙摆划过冰冷的地面,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处理干净些,别留下痕迹。”
朱雀低头应声:“是。”
夜色更深了,风吹过庭院,带着刺骨的寒意。雀鸣瘫坐在地上,望着蓝玉展远去的背影,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