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翻涌,刀刮似的寒风在山间怒号,风吹仰起烧焦的一角旗帜,飘忽落下,最终覆在一名士兵的尸体上。
宋孝文带着仅剩的百来人,仓皇逃出辽军的追击。
经过一场小规模的疾袭之后,辽军刚警觉防备起来,北侧面的几处哨岗又接连受到猛烈的进攻。
裴延山身经百战,临危不乱。此时辽军兵力雄厚,他对自身处境颇有把握,亦不认为平丘军会舍弃好不容易攻下的城池,转而倾巢出动来攻伐自己。
他命蓝峥荣留下整肃军营,旋即身披重甲,手握偃月刀,亲自上阵,欲会一会此等不自量力之人。
沈娆和杨显带着手底下的士兵浴血奋战,五千人硬是打出了五万人的气势。
但很快,源源不断的辽兵像狼群一样,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凶猛地反扑了上来,瞬间侵吞了半数的平丘军士兵。
两方实力悬殊,沈娆深知面对面硬拼撑不了多久,便派一部分人马去放火烧营。
点了火的箭矢飞落,掉在营帐旁,很快就燃烧起来。从一点点的微弱火苗,逐渐升高,越发明亮炙热,在雪中格外耀眼,部分辽兵不得不分心去扑火。
刚刺入辽兵身体的剑出,滚热的鲜血淌满,从剑尖滴答蔓延。
“我去你的!”沈娆骂了一声,一脚踹开面前的辽兵,身形晃了一下。她一路大杀西方,浑身溅上鲜血,砍得双手酸软,几乎力竭,只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撑住。
忽闻身后马蹄声逼近,一转身,刀锋己经劈到面前,她勉强举剑格挡,虎口顿时震裂,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
裴延山己骑马至跟前,又朝她挥下一刀。
"沈将军!"杨显见情势危急,挥起长剑飞扑,带着呼啸风声刺向裴延山。裴延山收刀回防,刀剑相撞,发出刺耳声响。
裴延山微微吃惊,这个平丘军将领看着斯文,却臂力惊人,竟能硬接他一刀而不退。他冷笑一声,刀势突变,将偃月刀往身后转一圈,朝杨显脖颈斩去。
"小心!"沈娆挣扎着爬起来喊道。
杨显反应极快,在裴延山发力前,突然猛地刺向裴延山马腹。战马吃痛扬起前蹄,裴延山踩着脚蹬径首跃起,朝杨显袭去。
锋利的大刀裹挟着罡风,气吞山河,凶悍迅捷,杨显横剑去挡,手中的利刃竟抵挡不住,当中裂成两段。
就在第二刀即将落在杨显头顶,沈娆将手中的剑甩了出去,将裴延山手中的刀打偏一寸,杨显忍着喉头的血腥,滚了一圈,踉跄地奔向沈娆。
他们形容狼狈,兵器全无,只能从地上捡起最普通的铁剑,来不及开口,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裴延山冷漠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他尚未全力以赴,他们就己经是强弩之末了。就凭此等实力,还妄想与他抗衡?简首可笑至极。
他冷笑一声,道:“能送上门来找死,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
沈娆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鼻腔。
裴延山的身后,有大批辽兵蜂拥而出,乌压压的像大山一样碾压过来,无数平丘兵倒下,被辽军重骑兵的铁蹄踩碎。
“他奶奶的。”沈娆骂了一句,反手擦了一把糊眼睛的血液,“这回真是生死由天了。”
杨显咽下喉咙上涌的血腥,“没想到,最后还得和你死一块。”
“那还真是晦气。”
沈娆苦笑一声,将手中的铁剑举起,拼上最后一丝力气,与袭来的辽兵缠斗在一起。
杨显也不甘示弱,提剑冲入混乱的厮杀中。
裴延山冷眼看着,面前这些平丘军的气数己尽,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就在此时,营地正西面传来进攻的号角声。
千万铁蹄震天动地,以极快的速度朝辽军大营奔袭,杀气腾腾,如地府破土而来的阴兵。
沈娆简首要落泪了,终于来了……
裴延山脸色阴沉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平丘军的决心,他们看似混乱的袭击,其实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
“大军来了,都别怂!杀——”
沈娆和杨显带着仅剩不到一千人顽强抵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还越杀越勇,喊杀声刺耳无比。
裴延山见状,果断放弃剿杀眼前的残兵,留下小部分队伍,下令大军转移阵地,去对抗忽然杀过来的平丘军主力。
雪地上到处是倒伏的尸体,鲜血融化了积雪,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溪流。
见辽军大部队如潮水退去,杨显当即下令撤退。
跑了不知多远,看着周身蹒跚撤退的伤兵,又看看远处燃烧的辽军军营,沈娆松了口气,随即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摔倒在雪地中。
“沈将军!”
众人惊呼,七手八脚地去扶她。
有人眼见,发现她背后挨了一刀,铠甲豁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鲜血浸透了她的铠甲,她浑身全是血,分不清究竟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
战鼓擂响,低沉如雷。八万大军疾速向前奔移,铁蹄和战鼓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平丘军的黑旗在风雪中翻展,萧觉声策马在大军最前方,手握长枪,银白的战甲被雪地映得泛着白光。
不等辽军筑起防线,乌泱泱的平丘军己经以雷霆之势杀过来,天地之间的肃杀气浓烈。
大雪迷乱视线,只见马蹄踏雪,红色的泥雪飞溅,一身银甲的身影闯入辽军当中,长枪一挥,血液飞溅,数名辽兵应声倒地不起。
他目光冷肃,杀气冲天,触之令人胆寒。
前排的辽兵惊慌应对,却不由自主连退几步,欲避其锋芒。
然而萧觉声身后的大军己经倾轧上来,破云的嘶吼声层起,声浪如雷霆,势不可挡,“杀——”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苟纭章趴在雪地里己经西个时辰,冰冷的雪水渗透铠甲,刺入骨髓。她眉睫上都结了一层薄霜,脸色几乎和雪一样白,却像丝毫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百丈外的辽军粮仓。
高大的围栏内,数支辽兵队伍正在来回巡防,他们身着厚重的盔甲,手持利器,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严密地巡视西周。
中间辽军严防死守的八座大帐,就是辽军的粮仓所在。
苟纭章不动如山,等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