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后背重重撞上门板，锁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几乎是滚着扑到窗边，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斑在他脸上晃了晃。
林晚己经拽紧了窗帘下摆，灰猫蹲在墙角，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动！”陈默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舌尖抵着上颚发麻，“后楼梯！”
灰猫的膝盖像是生了锈，首到林晚抓住他的背包带子往门口一拽，那人才踉跄着迈开步子。林晚的手指死死扣住口袋里的纸条，指甲边缘压出半透明的血色。
楼道传来皮鞋底敲击台阶的声响，节奏不快，却带着某种碾压感。像钟表齿轮卡住了心跳。
“他们在等。”林晚咬破下唇，“逼我们先开口。”
陈默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盯在浴室方向。瓷砖反光映出他瞳孔收缩的瞬间，他转身时袖口蹭到了桌角，玻璃杯滚落在地，碎片飞溅到林晚脚边。
通风管道外沿泛着金属冷光。陈默半个身子探出去，风卷起他的衣领拍打脸颊。他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频率120次/分钟。
“你他妈不要命了？”灰猫的声线抖得不成调子，“六楼！”
陈默的左手己经扣住空调外机的支架。金属表面残留着阳光暴晒后的余温，烫得掌心发颤。他没回答，只是把右腿甩过窗台，整个人悬空晃了一下。
林晚的动作比思考更快。她踩上窗框时小腿肌肉突然抽搐，疼得眼前发黑。但身体还是顺着惯性滑了出去——就像小时候从父亲背上跳下来的那个下午。
灰猫站在窗边数了十七秒才伸手去抓窗框。汗珠顺着下巴滴在窗台上，洇出深色圆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正贴着衬衫领口跳踢踏舞。
三个人沿着外机和管道挪动，像三条搁浅的鱼。楼下外卖骑手按着喇叭疾驰而过，某个穿碎花裙的女人仰头张望，鼻尖几乎碰到灰猫垂下的鞋尖。
当陈默用台灯底座砸向客房窗户时，玻璃裂纹蔓延的速度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背静脉。他翻进去时碰到了衣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冲他笑，嘴角弧度像手术刀划开的伤口。
林晚进来时踩到了灰尘，在地面拖出一道新鲜的脚印。灰猫扶着墙干呕，喉结起伏的幅度让陈默想起他们第一次偷渡边境的经历。
“酒店不能回。”陈默说话时盯着自己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那里正在隐隐作痛，“老K说的地方也不能去。”
林晚解开两颗纽扣，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钻进她的鼻腔。她摸到裤袋里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包装纸被捏得哗哗响。
灰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帮人不是来玩的。”
三人从消防通道往下走，脚步声和隔壁楼梯的脚步声交替响起。街边烧烤摊的油烟味混着二手烟涌上来，灰猫忽然觉得饿得发慌。
那家二手店的橱窗积满雨水渍，模特戴着歪斜的贝雷帽。林晚套上连帽衫时发现左袖口有烧焦的痕迹，灰猫扯开乐队T恤的标签，看见产地写着某个东南亚国家。
“像那么回事了。”陈默把墨镜递过去时，灰猫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新鲜抓痕。
走出店门时阳光刺得睁不开眼。警笛声从东南方向传来，频率忽高忽低。陈默掏出手机时指尖沾着铁锈味，短信界面亮起的瞬间，林晚听见自己耳膜深处嗡嗡作响。
＞ 别回酒店
三个字在屏幕上泛着蓝光。林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血压升高了17%。
“谁？”她问话时喉头发紧。
陈默摇头。他握手机的力度让指节泛白，腕表表面出现细小裂纹。
灰猫靠在墙上，后脑勺磕出闷响。他嗅到墙皮剥落处散发的霉味，忽然想起三天前老K请他喝的那杯咖啡，苦味里混着杏仁香。
“公司的事。”他吐出这几个字时，舌尖尝到血腥味，“十年前的真相。”
陈默抬头看天。云层裂缝间漏下的光束让他眯起眼睛，虹膜括约肌收缩引发泪腺分泌。他想起父亲失踪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在风中鼓成帆。
商场入口处的广告屏闪得人头晕。音乐震得胸腔共鸣，林晚的耳环坠子不停碰撞耳骨。他们转过三圈货架，灰猫假装试戴耳机时瞥见二楼栏杆后的黑影。
“两个。”他用气音说，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夹克。”
陈默带他们穿过服装店后门时，林晚的鞋跟卡进了地板缝隙。她出时袜子勾破了个洞，脚踝传来凉意。
停车场负二层弥漫着汽油与水泥混合的气味。电梯下降时失重感让胃部上提，灰猫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出租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催促。司机哼着本地民谣，副驾驶座位底下藏着半截断柄的匕首。车子拐过第三个路口时，陈默看见后视镜里闪过黑色衣角。
“他们还在追。”林晚盯着倒车镜，睫毛投下的阴影随颠簸晃动。
陈默用英语报出假地址时，喉结震动频率异常。司机踩下油门的瞬间，车载收音机正好播放到战争纪录片的插曲。
下车时灰猫扶着路灯杆干呕，胆汁顺着嘴角流进衣领。陈默看着写字楼外墙的霓虹招牌，太阳穴突跳的节奏与招牌闪烁同步。
“Lumos。”林晚念出这个词时，舌根尝到铁锈味。
陈默攥紧拳头，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用这只右手为他系上第一双溜冰鞋的鞋带。
绕到大楼背面时，林晚的手机收到新消息提示音。她没打开，只是将手指按在屏幕上方，指纹识别区留下潮湿的印记。
“他们的步伐……”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像一群机器。”
陈默的瞳孔在观察人群时不断缩放。当他注意到第三个西装男人走进后门时，鼻翼两侧的皱褶加深了0.3毫米。
灰猫忽然抓住他的袖口。布料纤维绷紧的触感让陈默脖颈后的汗毛竖起，他顺着灰猫目光望去，看见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十年前审讯室灯光照在同样形状的镜片上，反射出他稚嫩脸庞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机油混合的味道。林晚的指尖开始颤抖，频率每分钟14次。她摸到裤袋里那张揉皱的纸条，折痕处渗出褐色茶渍。
“跑。”
那个藏在帽檐下的男人开口时，陈默的听觉神经捕捉到高频杂音。他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灰猫的瞳孔剧烈收缩，像遭遇强光照射。
十米外的男人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天空。风吹动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皮带上挂着的金属吊牌，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