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陈默猫着腰蹲在轮胎堆后,指甲抠进冻硬的泥地。那栋楼像块发亮的冰,玻璃幕墙把月光折成刀锋,割得他眼皮首跳。
“这地方不对。”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林晚没应声,纸页在她指间翻得飞快,油墨蹭在虎口,留下一道灰痕。她忽然停住,视线钉在某个代号上,“就是这儿。”
赵明缩了缩脖子,棉袄领子擦得下巴发痒,“这不是找死吗?往人家地盘里闯。”
“不是闯。”她嘴角抽动半寸,“是‘登门’。”
破布衣裳一股霉味,混着垃圾车里的馊气。陈默扯了扯袖口,露出一截青紫疤痕。墙不高,铁丝网上却爬着细红线,红点像蛇的眼睛,在夜里一闪一闪。
“碰上就成焦炭。”赵明盯着那些红点。
“等等。”林晚从包里摸出个旧铁盒,弹簧有点涩,她用牙咬开,剪钳和干扰器躺在绒布上,像是老古董。
陈默接过剪钳,手背肌肉绷紧。他贴着墙根往前挪,眼睛扫过摄像头的位置。林晚数到零时,他听见电流断掉的声音。
“动手!”她声音压得极低。
剪刀咬住铁丝的刹那,陈默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首跳。豁口撕开时,污水溅上裤脚。几人钻进去,脚步踩碎水洼,惊起一只老鼠,吱呀一声逃进草丛。
“味道怪。”灰猫鼻翼翕动,“不像空城。”
“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林晚边走边说,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咔哒咔哒响。
走廊墙上挂着照片,穿西装的男人笑得温厚。陈默盯着那张脸,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起小时候被按在桌上打手心的疼,指尖不自觉蜷起来。
电梯不能坐,只能走楼梯。地下二层门口立着指纹锁,林晚凑近看了半天,眉心皱成川字。
“难办。”她说。
陈默伸手插进兜里,摸到一根弯针。那是他在桥洞下捡的,修过手表,也挑过刺。他把针推进读卡器缝里,轻轻一挑,咔嗒——
门开了。
赵明眼珠都快瞪出来,“你什么时候学的这?”
“活到现在的人,谁还没两手?”陈默嗓音沙哑,像砂纸打磨骨头。
财务室主机嗡嗡作响,林晚手指敲键盘快得看不清影。警报突然炸响,震得她耳膜发麻。
“红外线启动了!”灰猫喊。
“不可能!”她还在等最后一份文件,“干扰器还能撑……”
“来不及了!”陈默一把拽她胳膊,把她拖出门。
枪声追着脚步砸下来,赵明差点摔进扶梯井。十几个人围上来,电棍劈啪闪着蓝光。
“跑!”林晚拽着赵明拐进黑道。
“你记得出口在哪?”他声音抖得厉害。
“不记得。”她喘着气回头,“那就认命。”
设备房门关死那一刻,外面安静得出奇。陈默耳朵贴上门板,什么都没听见。他转头看向林晚,她正盯着他手里那份资料,眼神像要烧起来。
“我们早被人盯上了。”她低声说。
陈默没说话,低头看着纸上那些名字。有些字迹晕开了,像血滴在雪地上。
门外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撬锁。灰猫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一个工具箱。扳手滚落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是包围。”陈默开口,嗓音干得裂开,“是设局。”
话音未落,门猛地被踹开。强光射进来,枪口像黑洞洞的眼睛对准他们。
“别动。”男人站在光里,胸前名牌反着冷光。
林晚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赵明腿一软,几乎跪倒。
陈默却站首身子,目光穿过枪管,落在男人脸上。
“你们是谁?”他问。
“你们不该来这儿。”男人冷笑。
林晚忽然瞥见他袖口的一抹黑纹,心跳漏了一拍。她扯了扯陈默衣角,嘴唇动了动:“家族标记。”
“我知道。”他回得平静,眼神却沉了下去。
男人听到了似的,嘴角扬起,像是猎人看困兽挣扎。
“你们以为赢了。”他说,“其实从第一步开始,就在我们圈子里。”
林晚脑子嗡了一声,念头像乱麻缠在一起。陈默却笑了,嘴角扯出个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松了一口气。
“掌控?”他重复一遍,向前迈了半步,“你们以为我们是送死来的?”
男人眼神一寒,刚要开口,身后忽然炸开一阵骚动。
“报告!外围发现不明人员!”
“敌对公司?”
“加强戒备!”
混乱中,林晚手腕一抖,按下按钮。灯光骤灭。
“跑!”陈默抓住她手腕,冲进漆黑通道。
子弹擦着墙壁炸出火星,赵明跌了一跤,灰猫把他拽起来。通风管道狭窄潮湿,几人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呼吸声此起彼伏。
“去哪儿?”赵明喘着气。
“甩掉再说。”林晚咬牙,“然后……重来。”
黑暗深处,陈默眯起眼。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远处红光一闪,瞄准镜对准他额头。
他举起枪,扣下扳机前,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