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第七日清晨,破碎的玻璃穹顶筛下细碎的光,将满地倒伏的曼陀罗花镀上一层苍白
这些曾象征着禁锢与偏执的毒花,如今花瓣溃烂,根茎扭曲,倒伏在泥泞中,宛如江玖泠破碎的执念
苏漓烃扶着门框,看着江玖泠跪在花田边,小心翼翼地将彼岸花种球埋入的泥土
殷红如血的花苞尚未绽放,却己在晨雾中透出一丝倔强的生机
“他们说,彼岸花能开在黄泉路上”
江玖泠的声音混着泥土翻动的声响,她的指甲缝里嵌满褐色的泥垢
“或许能...带走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抬头望向苏漓烃,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却在触及他锁骨处的疤痕时,迅速垂落眼睑
阁楼里,行李箱摊开在木地板上,像一道等待填满的伤口
江玖泠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将苏漓烃的衬衫一件件抚平,用薰衣草香袋隔开褶皱
当她拿起那件被血染红的高领毛衣,手指突然剧烈颤抖
凝固的暗红血迹在米白色织物上蜿蜒,宛如她曾经刻在他皮肤上的伤痕
她盯着污渍看了许久,最终将毛衣团成一团,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黑暗的过往一并掩埋
“这个...还需要吗?”
江玖泠举起一支银色发簪,簪头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血色光斑
苏漓烃的瞳孔骤然收缩,脖颈处的月牙形疤痕传来灼痛——那是新婚夜,她用这支发簪烙下的“爱的印记”
见他脸色瞬间苍白,江玖泠慌忙将发簪扔进抽屉,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刺耳
候机大厅的电子屏闪烁着航班信息,苏漓烃攥着登机牌的手心沁出冷汗
身旁的江玖泠局促地绞着裙摆,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他
当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拽他手腕,半途又猛地缩回,在空中悬了几秒才改为虚扶:
“宝宝,小心台阶...”她的指尖停留在距离他袖口半寸的地方,微微发颤
飞机冲上云霄的刹那,苏漓烃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
这是他被囚禁后第一次离开庄园,自由的空气混着机舱内的咖啡香涌入鼻腔,竟让他眼眶发烫
身旁的江玖泠偷偷瞥向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毛毯轻轻搭在他膝头,自己蜷缩在座位角落,像一只受伤后本能防备的小兽
当云层被抛在脚下,阳光穿透舷窗洒在两人身上
江玖泠突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宝宝...要不要吃桂花糕?是爷爷特意做的”
苏漓烃看着她递来的糕点,油纸边缘还沾着老人特有的艾草香
记忆突然闪回地下室,外公颤抖着解开铁链时,白发上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谢”
苏漓烃接过糕点,咬下的瞬间,香甜的桂花馅在舌尖散开
江玖泠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头盯着自己绞出红痕的手指:
“以前...我总想着用疼痛让你记住我”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铭记应该像这糕点,是甜的”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飞机穿越云层时突然颠簸,苏漓烃本能地抓住扶手
江玖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护住他的头,触到他发丝的瞬间又触电般收回。两人尴尬对视,她慌乱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
却见苏漓烃嘴角微微上扬——那是自婚礼后,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第一道细纹
落地时,南诏的热风裹挟着山茶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江玖泠推着行李车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他是否跟紧
当苏漓烃驻足观看街边艺人的糖画,她立刻掏出钱包买下一支蝴蝶形状的,递给他时指尖还残留着紧张的温度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交织成模糊的轮廓,宛如命运重新勾勒的轨迹
夜幕降临时,他们住进洱海边的民宿。江玖泠执意睡在地板上的软垫,却在凌晨被雨声惊醒
她看见苏漓烃蜷缩在床角发抖,噩梦让他冷汗浸透了衣衫
想要上前的脚步僵在原地,最后只是默默将空调温度调高,又轻轻盖上他滑落的薄毯
窗外的雨打在芭蕉叶上,混着洱海的浪涛声,渐渐抚平了两人心中未愈的伤痕
而在千里之外的庄园里,新种下的彼岸花正在月光下舒展叶片,等待着用猩红的花朵,覆盖曾经的伤痛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