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分，叶如意的马车回到营地。还未下车，她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敲打声和吆喝声。掀开车帘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十几个简易木屋己初具雏形，男人们正扛着新伐的圆木往来穿梭，女人们则在临时搭建的土灶前忙碌，整个营地飘着袅袅炊烟。
"如意姐！"男孩蹦下马车，指着远处惊呼，"他们连水井都挖好了！"
果然，营地中央赫然出现一口用石块垒砌的新井。顾氏正提着木桶打水，见他们回来连忙招手："快来尝尝，这井水甜着呢！"
叶如意笑着从马车上搬下几筐特意留的蔬菜："婶子们，这些拿去做酱菜。北寒的冬天转眼就到，咱们得早做准备。"
几个妇人闻声围过来。最年长的周婶用围裙擦着手，迟疑道："这...这么多好菜都拿来腌？新鲜吃多好..."
"放心，管够。"叶如意把一筐红萝卜塞进她怀里，"您几位尽管按自家手艺做，酸辣甜咸都行。"
这话像打开了闸门。原本拘谨的妇人们顿时活跃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我娘家有祖传的八宝酱菜方子..."
"蜀地的泡菜要加野山椒才够味..."
"我们晋中的腌菜得用陈醋..."
叶如意拍拍手："这样，咱们分三拨人。"她利落地分配起来："周婶带人做传统腌菜，王嫂负责泡菜，李婶领着年轻媳妇们做各种酱料。蔬菜我每天都会补充，大家放手做。"
没多久，营地就飘起阵阵异香。
周婶那组人正在处理大白菜。每颗菜都要剥去老叶，对半切开后在菜帮上划几刀，好让粗盐渗透。姑娘们排着队往青石缸里码菜，每铺一层就撒一把粗盐，最后压上河边捡来的鹅卵石。
"这盐得揉进菜心里。"周婶示范着将盐粒细细抹在雪白的菜帮上，"我祖母那会儿，要在月光下腌菜，说这样的腌菜能存三年不坏。"
另一边，王嫂正带着人调制泡菜水。大铁锅里，井水、粗盐、花椒、八角煮得翻滚，旁边木盆里堆着切好的萝卜条、豇豆段和洋葱丝。最妙的是她们从山脚采来的野山椒，红艳艳的泡在琉璃罐里，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要等水凉透才能下菜。"王嫂舀起一勺尝尝咸淡，"这坛子得用烧酒擦过，半点油星都不能沾。"
最热闹的还属酱料组。李婶挽着袖子在炒制菌菇酱，大铁锅里，野香菇、平菇和松茸碎在香油里滋滋作响。旁边几个媳妇有的在石臼里舂辣椒面，有的在熬制秘制酱汁，空气里弥漫着复合的辛香。
"这酱得用三种辣椒。"李婶边翻炒边讲解，"二荆条增香，朝天椒提辣，灯笼椒调色。"说着倒入一勺醪糟，"这才是提鲜的诀窍！"
傍晚开饭时，营地中央摆开了长桌。除了日常的炖菜面饼，今天多了十几碟酱菜样品。琥珀色的泡萝卜、玛瑙红的辣椒酱、翡翠般的腌黄瓜...在松明火把下泛着的光泽。
"都尝尝。"叶如意给每人发了个粗瓷碗，"觉得哪种最好吃就投颗豆子。"
一个衙差迫不及待地舀了勺菌菇酱拌饭，刚入口就瞪圆眼睛："这...这比京城八宝斋的还香！"其他人也纷纷惊叹：
"泡菜脆生生的一点不涩！"
"辣酱后劲足但不烧心！"
"腌白菜居然有股清甜！"
投票结果出乎意料——原本打算做配菜的菌菇酱竟得了最多豆子。李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就是随便炒炒..."
"这酱能卖高价。"叶如意仔细品味着舌尖的鲜香，"要是用野山珍做原料，配上精致陶罐..."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原来是进山伐木的男人们回来了，领头的男人肩上竟扛着只獐子！"今天运气好！"他擦着汗笑道，"这畜生自己撞到陷阱里了。"
叶如意眼睛一亮："来得正好！"
她立即组织人手处理猎物，的獐子肉被切成小块，叶如意带着改良方案找到婶子们："咱们做批肉酱试试。"她指着獐子肉，"用这个当主料，配上野山菌和酱料。"
说干就干。
周婶带人将獐子肉切丁，用料酒和姜末腌渍。李婶则改良了酱料配方，加入新采的牛肝菌和松子。最妙的是王嫂贡献的秘方——在熬制时加入少许蜂巢，既提鲜又增稠。
大铁锅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琥珀色的獐子肉在酱汁中翻滚，渐渐染上的酱色。当揭开锅盖的瞬间，浓郁的香气惊飞了树上的寒鸦，连在后山挖黏土的男人们都寻着香味跑回来。
"这...这拿去卖...得卖多少银子啊！"
叶如意笑着记账："普通酱菜五文一罐，菌菇酱二十文，这肉酱..."她在竹简上刻下一道深痕，"至少五十文。"
暮色中，妇人们围着酱缸封坛。月光下，三百坛酱菜整齐排列在新建的窖里，坛口用油纸密封，再糊上黄泥。周婶挨个轻拍坛身，听着里面"咚咚"的回响，满脸欣慰："开春都不会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