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接过林晓燕递来的一叠资料，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果然，红星机械厂的倒闭背后大有文章。
“王大锤……”李乐的指尖在资料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点了一下。
此人是原机械厂的一个车间小组长，在这次工人闹事中表现得异常活跃。
材料中提到，此人与前任厂长关系很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
“看来，这位王大锤，很可能就是那位前厂长留在棋盘上的关键棋子。”
李乐将文件轻轻合上。
卷款跑路的前厂长，自然不希望机械厂的地皮被顺利盘活，否则他那些暗箱操作的勾当很容易被新主人察觉。
若春风厂也因此被拖垮，那就更合某些人的心意了。
林晓燕忧心忡忡地说：“秋香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工人们要吃饭、要生活，他们耗不起。”李乐站起身，心中己经做好了计划。
“你一会让刘律师去联系县劳动局和工会的人，就说我们要跟工人们谈谈，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第二天，县总工会的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旁，一边坐着李乐和林晓燕，另一边是十几名工人代表，王大锤赫然在列。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县劳动局的张科长和工会的李主席坐在主席位。
张科长清了清嗓子：“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为了解决原机械厂职工的安置问题。春风食品厂的王厂长，也表示出极大的诚意。”
李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对面的工人代表。
“各位师傅，我知道大家现在的心情，突然没了工作，家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春风食品厂收购的是机械厂的土地使用权。按理说，机械厂的债务和历史遗留问题，与我们无关。”
李乐话锋一转：“但我王秋香，也是从苦日子里爬出来的。我理解大家的难处。”
“所以，我们春风厂愿意承担一部分社会责任，给大家提供两个选择。”
“第一，对于符合我们厂用工条件的工人，可以转岗到春风食品厂。我们会提供免费的岗前培训，工资待遇按照我们厂的正式工标准执行。”
“第二，对于不愿意或者不适合到我们厂工作的工人。我们春风厂愿意在法律规定的遣散费之外，再额外提供一笔一次性的安置补助。”
李乐说完，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几个老工人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突然，王大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王厂长，你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什么叫转岗？我们这些在机械厂干了大半辈子的技术工，去你那食品厂能干什么？和面还是包饺子？”
王大锤身后的几个年轻工人跟着哄笑起来。
“还有那点安置费，打发叫花子呢？”王大锤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接着控诉道。
“我们为机械厂奉献了青春，厂子说倒就倒，你们这些资本家倒是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
“我们要求很简单，要么赔偿我们每人至少五年的工资！要么就给我们所有人解决编制内的工作！”
王大锤提的要求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王师傅，你的要求恐怕不现实。机械厂的倒闭，责任不在春风厂。”李乐依旧保持着理智。
“我们能拿出这样的方案，己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
“诚意？我呸！”王大锤指着李乐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资本家！”
“大家别信她的鬼话！她这是想分化我们，然后把我们一个个都踩死！”王大锤转向其他工人代表煽风点火道。
劳动局的张科长皱眉：“王大锤同志，请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我很冷静！”王大锤把头一歪，硬气地回应道。
“我们工人的诉求就摆在这里，今天不答应，我们就继续在你们厂门口待着！看谁耗得过谁！”
李乐看着王大锤，心里很清楚，这个人根本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搅局的。
对话会不欢而散。
王大锤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前还撂下狠话，让李乐等着瞧。
回到春风厂的办公室，刘律师憋了一肚子火，愤愤地说。
“王厂长，这个王大锤太嚣张了！依我看，干脆报警，以聚众扰乱企业生产秩序的名义，把那些带头的抓起来！”
李乐摇摇头。
“现在报警，只会激化矛盾。而且，那么多工人，抓得完吗？”
李乐看向林晓燕：“晓燕，你再安排人悄悄去慰问那些生活困难的工人家属。”
“除了带慰问品，再做一份正式招聘简章带过去。把招工的岗位、待遇、培训计划，都写得清清楚楚。”
“告诉他们，只要愿意来，我们春风厂随时欢迎。”
林晓燕点头：“我明白了，厂长。”
“另外，”李乐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再派个机灵点的人，去外面放点风声。”
林晓燕好奇地问：“什么风声？”
“就说，我王秋香私下里觉得王大锤这个人虽然粗鲁，但确实是个人才。”
“如果他愿意配合，我愿意私下给他一些辛苦费’，价格好商量。”
林晓燕有些担忧地说：“厂长，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我要的是引蛇出洞。”李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王大锤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他背后的人能给他好处，我就能给他更大的好处。”
“我倒要看看，这条蛇，究竟有多大的胃口，又能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燕带着人，一家家地走访那些困难职工家庭。
起初，很多人还抱有敌意和戒备。
但当看到那份详细的招聘简章时，不少人的态度开始松动。
“唉，天天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家里孩子还等着交学费呢。”
“春风厂的这个招工，看着还行啊，说是包培训，还有正式工待遇。”
私下里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
厂门口，王大锤敏锐地察觉到了队伍内部情绪的变化。
他跳上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声嘶力竭地喊话：“兄弟姐妹们！千万别被王秋香那娘们的小恩小惠给骗了！”
“她给的那些岗位，都是些没人干的苦差事！就是想把我们当苦力使唤！”
“她要是真有诚意，就该答应我们的条件！”
然而，这一次王大锤的动员，附和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甚至有些人开始低声反驳：“王哥，人家春风厂的招聘简章上写得清清楚楚，待遇不差啊。”
“是啊，总比天天在这儿喝西北风强吧？”
王大锤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消息传到王大锤耳朵里。春风厂的王秋香，似乎有意私下招安他。
王大锤有些得意，点燃一支烟悠悠地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