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的可怕。
一瞬间好似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周景渊极力的克制自己濒临崩塌的平静表面,他只觉此刻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
靖北军。
几十万性命。
粮草迟迟未到。
只因,一场权利的游戏。
皇帝死于这个冬季,朝中政变,秘而不发。首到朝局稳健,让那狼子野心之人掌权。
粮草,不过就是那人给他的下马威。
几十万人的性命,扼住周景渊的喉咙,却只是在他搅弄风云的一念之间的微小尘埃。
周景渊奉命回京。
此番凶险,前路难测。
还不如,就此放她离开……
以能保全她之安危。
空气凝结许久。
久到温窈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温,她才轻声的道了一个“好”字。
周景渊移开视线,微微颔首。
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桌前,映着那微弱却温暖的烛火,研墨提笔写下了信件。
温窈怔在原地。
看着周景渊的一举一动。
心里杂乱的情绪仿若浪潮般再次袭来。
周景渊写的很快,温窈不识字,但看见他封好信件,书信上字体遒劲有力,连带着及早就准备好的身份文书被郑重的交到自己手里。
她才真的意识到。
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谢谢。”
温窈声音低低的,带着闷意。鼻腔里骤然涌来的酸意,让她不敢再多言下去。
温窈极快的扯出一丝笑意,不敢看周景渊的眼睛,然后扭头再次回到了她的被窝里。
文书信件压在了枕头下,温窈将自己的头蒙在了被子里。
不再顾及其他,任由汹涌肆意的情绪将她淹没。
一夜无眠。
温窈眼睁睁的挨到天明。
她以为自己想的很明白,可谁想透过朦胧的光线看到周景渊的脸时心中怅然又悄然升起。
周景渊闭合的眼微颤。
感受到她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犹豫片刻,周景渊缓缓睁开眼。
目光相接。
己不是昨日那张笑脸。
“我想好了。”
“明日就出发。”
一夜未眠,温窈眼底有了明显的青痕。但莹润的眼里尽是思虑过后的坚定。
“……雪地难行”周景渊顿了一顿,“其实也不必这么急。”
“早晚都要走的。”
“不如就定明天。”
温窈眸子里映着周景渊的脸,仿佛经历昨夜,往日的温情都因这雪的到来而热意散尽。
将温窈的执拗看在眼里。
周景渊嗯了一声,沉声道,“我让云影带人护送你。”
温窈有些疏离的点点头,起身洗漱后裹紧棉衣出了营帐。
既要离开,她该与熟识之人告个别。
温窈找到张大亮,找到吴大婶子,找到陈大夫,忍着心中不舍都一一认真的告了别。
张大亮最是难舍,堂堂男儿不禁微红了眼。
“大妹子,到了地方给老哥寄信。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相聚的!”
说走就走,猝不及防的让张大亮没有一点点准备。
“老哥这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唯有点钱财傍身。”
“不多,大妹子收下或许路上可以应急。”
张大亮将鼓鼓的一荷包塞进了温窈的怀中。
沉甸甸的,恰如这份情意,温窈暖心不己。
*
翌日,温窈乘着云影驾驶的马车离开了军营。
收整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整理。
来的时候一身空,走的时候依旧是一身空。
唯一需要整理的恐怕就是心情了吧。
临别,周景渊似往常一般,恢复了高冷矜贵,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窈本想说些轻松的话,可见他这般疏远,临别的话也卡在了嗓子里。
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转身离开。
温窈坐在马车里,出军营的时候,温窈还特地张开帘子看了看这生活了近西个月的地方。
首到那军营门口的旗帜在眼中渐远渐小,温窈才落下帘,吐出沉积在胸口的一口浊气。
周景渊,再见。
你我合作到此结束,也算是两不相欠。
只是……
距离梦想中的日子贴近了。
怎么就忽然有了一丝伤感?
马车飞快的向南奔去。向南六十里,是逾北镇。
“云影。”
温窈拉开车厢门一点缝隙。
“温姑娘何事?”云影一袭黑衣,头发利索的竖起来,不笑的时候显得极为的严肃老成。
云影挥起一鞭,侧头倾听。
“我们是要去逾北镇吗?”
马车跑起来风速很快,温窈声音几乎提高了一倍,云影才听的清。
“是啊。主子吩咐走城池大路,虽然慢一点,但是安全。”
末了,云影又添了一句。
“温姑娘,主子对你很特别。”
温窈不以为意。
“特别?那还要我走。”粮草到了就提前放人了。
这不就是用完就丢?
走的时候都还冷着一张脸。
不是他用到她的时候那副温柔体贴劲儿了。
“嗯?”
“难道不是你主动提的离开吗?”
云影的声音随着风声呼啸而来。
“你跟主子说话我在门口值班的时候可都听见了!”
温窈:“……”
是有这事。
只是那时候大家都不熟啊。
温窈心情烦闷。
“你听墙角就听墙角,还非让当事人知道你听墙角。”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云影无视温窈挖苦。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啊?”
“跟着主子不挺好的吗。”
温窈拉紧了车厢,重新将自己封闭在这车厢里,恰如自己杂乱的心情。
-
军营里。
陈大夫拎着药箱来到主帅营帐。
掀开厚重的门帘,就看到周景渊疲累的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二皇子殿下。”
“临行前,问个平安脉吧。”
周景渊缄默无言,但手臂却往前一伸。
陈大夫搭上了脉搏,深沉的嗓音随着脉搏跳动缓缓传出。
“忧思过甚。”
“旁的无碍。”
陈大夫慢条斯理的收起枕布,一双苍劲的眼眸注视着周景渊。
“殿下,温姑娘临行前,还特意给老臣留下了许多药。”
“嘱咐老臣给殿下您备下些。”
陈大夫话语一歇,斟酌道,“老臣瞧着这姑娘良善,心思单纯。”
“心里定是有殿下您的。”
“殿下,何苦还要让她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