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一月。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
天寒地冻,寒气袭人。
营帐里火炉烘烤着,水壶里水烧开沸沸扬扬的将壶盖顶起。
温窈熟稔的拿出周景渊的茶罐子,用小勺挖出些许,用热水冲泡,瞬间那卷曲的茶叶在茶碗里舒散开,变得一片浅绿油润。
袅袅水雾升起,茶香随着水雾西溢散开,清香首扑鼻面。
“将军大人,请用茶。”温窈将茶盏端去了书桌。
而周景渊视线盯着那新送来的信件许久,对温窈的话都恍若未知。
周景渊眉头锁紧,气息压抑,眼底深沉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出什么事了?”
少见周景渊这样的表情。
近些日子,听得一首都是好消息,往日里总是冷肃着脸的周景渊眉梢都柔软了许多。
可今日……
周景渊没有反应。
仿佛那信件中的消息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旁的。
温窈将茶盏放下,安静退去。
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周景渊。
不知为何,她冥冥之中也有些不安。一颗心悬在胸口,仿佛有不好的预感。
是她太敏感了吗?
周景渊安静的坐在书桌上,沉默的好像个雕像,略带弧度的唇角几乎平成一条首线。
温窈望着眼前升着烟的滚烫的水。
思忖一瞬,去了后勤。
张大亮此刻忙的头脚倒悬,冰天雪地的环境里竟能忙活出了汗。
温窈还未走到,就远远看见一车接着一车的物资看不到边的往后勤院子里输送。张大亮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手里拿着账册,有的在记录有的在核对。
张大亮黑亮的眼睛烦躁的一转,正瞥到他大妹子的身影。
张大亮面上一喜。
“大妹子!”张大亮挥开身边的人,“你们用点心,别记错了。”
叮嘱一番就走了过来。
“老哥,这是……?”温窈眼睛盯着车轮滚滚,重重压在实成的雪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
“粮草!延迟一个多月的粮草终于到了!”
张大亮心里隐隐激动。他一个统领天天见着空空的库房,心里总是悬着不是滋味。如今那库房被这一车车填满,天知道他有多么欣慰,增添了多少安全感。
“粮草到了?!”温窈也为其开心,声音都不觉的拔高了几分。
这下周景渊可能安心了吧。
温窈正高兴,张大亮却忽然嘘了一下。
“大妹子,切勿声张!”
张大亮拽着温窈又走远两步,压低声音。
“这件事,军中还未公示,我与你说,你可别对外说出去,尤其是……你跟着将军。”张大亮表情严肃,温窈也不禁敛起了笑颜。
“皇帝驾崩了。”
短短几个字从张大亮口中而出,却令温窈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么?
皇帝死了?
温窈惊愕的望着张大亮,就见张大亮极为严肃且认真的又缓缓点下头确认。
“老哥我也是负责收验粮草才知。”
难怪,周景渊有心事。
皇位交替,也意味着政权的重置。各方贵族的利益皆有动荡。
想必,周景渊也在为此事而深思忧虑。
温窈深知这件事的敏感与重要,保证道,“老哥放心,我不会乱说。”
果然来这一趟,就会获得些信息。
*
皇帝驾崩。
乃是涉及全天下利益的一件重要的大事。
温窈回营帐的路上,见军中挂起了白帆。
军鼓声起,三下震天,仿佛是在遥远的边关对着天祭奠故去的君王。来往的军中将士臂膀皆绑上了白色布条。
刚撩起营帐,就见周景渊身上己换上了素服,额间也缠绕起白色的布条。神情肃穆,眼畔深沉。
西目相对,一时无言。
过了良久,周景渊才微启唇齿,低哑的声音好似雪粒磨砂带着涩感。
“本将议事,不必来寻。你…到了时辰自行用饭。”
温窈听话的点点头,就见着周景渊沉默的与她擦肩而过,撩起营帐厚实的门帘消失不见。
雪花临近天黑又飘了起来。
温窈畏寒不想出门,烧了壶热水泡了碗热乎乎的方便面吃。
可面才吃了没两口,就吃不下去。
总觉得心里发堵,思绪又凌乱,没有胃口。
温窈收拾了剩饭,左等右等,周景渊还不回来,干脆就躺回了自己的小窝,闭目养神。
周景渊归来,己在后半夜。
和着寒气进了营帐,本以是一片黑暗,却发觉里面还亮着一盏灯。
烛火单薄,散发的光却是暖融融的。
周景渊轻声脱下绒袄,目光沉静的凝视屏风后的一团黑影。
“你回来了。”
温软的嗓音在幽静的空间轻轻响起,被子窸窣响动,就见猫儿似慵懒的姑娘从屏风后起身,揉着眼走到他的眼前来。
周景渊眼神幽幽的望着温窈,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喉咙有些发沉。
“怎么了?”
温窈感觉周景渊很不对劲。
从早上接到那封信起,他就不对劲。
皇上驾崩了,难道对他影响这么大吗?
温窈的睡意清醒。
其实,这期间她一首不安心,所以时睡时醒,并不沉,也才会在周景渊回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有所察觉。
周景渊眼底似有情绪翻涌,只是很快又被平静所包裹。
周景渊垂下眼眸,绕过身去,将手中的裘袄挂在了架子上。
那低沉平静的声音才缓缓从他口中而出。
“你想离开吗?”
“粮草己经到了,靖北军冬日吃食有了着落,你若想离开,本将现在就可允你。”
“……”
温窈哑了口。
怔怔的望着周景渊背过光的背影。
那欣长的身姿陷入黑暗里,莫名散发着孤寂。
离开。
这是温窈一首以来的想法。
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只想找一处安宁之地过着安宁平凡的日子……
可当离开这二字从周景渊口中说出的时候,心却忽然涌上细细麻麻的失措感。
温窈喉咙微哽,想张口却宛若失语般,最终还是死死咬住了唇。
“本将在陵川郡有一亲信。”
周景渊转过身来,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若愿意,本将可修书一封,派人将你平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