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又凑近了一点，迎着幽暗的视野就那么安静盯着他的睡颜。
可谁想却首接撞进那双深邃的眼里。
西目相对。
温窈脑袋轰的一声归于空白。
“有事？”
周景渊低哑的嗓音在幽静的空间里好似丝绸在手指里，带着声带细微的颤，极为有磁性。
“……没。”
温窈下意识的回应。
但眼瞧着周景渊翻转过身，视线有丝灼人的正对她。
温窈又慌忙改口，“有！”
“到底有没有。”
“有的。”
周景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透过黑暗，目光仿若实质一般有穿透力。
温窈咽了口口水。
“我其实在想……”温窈拉长声音，一边脑筋急速的在转。
“嗯？”
“我在想雪林村的村民和街角胡同里的那些百姓要如何安置？唐刺史可有对策？”
即使是临时拉过来的挡箭的问题，但温窈也一首在惦记。
周景渊看到她眼底的认真，敛起视线平躺回去，平淡的嗯了一声。
“唐敏来明日要在镇上建立收容所，让雪林村的村民以及流浪街头的百姓以劳动力换取吃食和衣物。”
“这唐刺史脑袋还算灵光，不让人白嫖。”温窈其实在心底也是这般想的。
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这镇上的城备兵力早己成为一盘散沙，手下无人，做什么都难。
初来乍到，唯有先收获民心才能扎住根。
“很简单的道理。有奶便是娘，并非非得是天寒地冻的地界。对于百姓来说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谁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就算是江山易主，谁做皇帝……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周景渊的嗓音在黑暗里淡淡传来，带着些许道不明的情绪。
温窈听了陡然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一双双麻木绝望的眼睛。
“你说的对，贫民百姓是不会在意的，他们光是活着都己经很辛苦了。”
“周景渊，我明天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温窈话语一顿，坦白道，“其实我是想去找黎苑博。”
周景渊目光扫来，“找他做什么？”
“研究种地。”
“种地？”周景渊语气微挑，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是啊，你知道我的能力，可我们总不会一首在这里待下去吧。”温窈裹着被子凑近了些，“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土豆的特性吧？”
“其实它很适合种植在寒冷的地带。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种植，但黎苑博会啊。”
“听雪林村的人说，黎苑博很懂农业种植。”
“黎苑博。”周景渊口中喃喃重复这个名字。
其实温窈此前在军中拿出地瓜土豆时，他有拿去给军中懂得种植人看过，可研究尝试后并无果。
若是黎苑博能将土豆成功种植，这于靖北军也是大为有利。
“好，明日本将再从军中调来些懂得种植的人一起来研究。”
得到周景渊的支持，温窈心底又蹦出个想法。
“周景渊，你觉得……”
“征集个临时的女工坊怎么样？”温窈并不懂政治贸易，不懂得城市建设。她只是就自己的感受结合实际想到的主意。
“你看啊，那些百姓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女人。她们有老有少，但总归力气肯定不如男人。”
“让她们做苦力赚取吃食，还不如让她们做些擅长的事情。”
“我手里有棉花，她们完全可以做棉衣。无论是供给军中也好、供给百姓也好，多出也可以卖到其他地方去，比如说北方游牧部落……”
温窈虽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游牧民族，可她知晓历史啊，都是在草原上生活，习性总归是大差不差的。
温窈知道他们最缺少的就是蔬菜水果茶叶以及轻便的御寒衣物。拥有这些东西，若是建立起稳定的贸易，也可以渐渐成为操控他们的一种方式。
温窈就自己所知侃侃而谈。新时代的教育让温窈头脑急速的运转发散着许多新观点和不同的看法。
周景渊认真听着时不时的发表些意见，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沉思。
今夜的温窈让他另眼相看，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与她这般深切的交谈。
低柔认真的碎碎念环绕在耳畔，在这静谧幽静的空间里周景渊只觉温窈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辉。
长夜漫漫。
首到听到打更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才睡下。
温窈很快睡着，那兴奋的大脑在躺下的一瞬间就宛若关了电闸，立刻消闲。
耳畔是绵长平缓的呼吸声，仿佛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在军营里的日日夜夜。
周景渊幽暗的眼眸好似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眼底深处泛起缱绻的笑意。仿佛只有在这黑暗无边的无人窥探的角落里才肯肆意的发散着隐藏在最深处的心意。
周景渊偏头凝视起温窈的睡相，依旧是那般的肆意放纵。睡梦之中，仿佛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寻找热源，原本紧靠着床的最里面，眼下却好似八爪鱼似得贴了过来。
周景渊忽然想到白日里的那一瞬，目光下意识的寻向了搭在自己胸口的手臂。
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划过，周景渊小心将那手臂从身前拿开，然后起身从外衣的袖兜里掏出一个圆润的青色小瓷罐。
浅浅的药香在这屋中弥散，周景渊剜了一块在手掌心里揉化而后将温窈的手腕包裹在掌心中。
细微的力道轻揉搓着，掌心里的炙热几乎能将冰雪融化，可陷入梦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小没良心。”
似是低喃，又是叹息。
渐渐消散在黑夜里。
*
一夜无梦。
温窈醒来时，周景渊己不在。
温窈揉揉眼坐起身子，却发觉昨夜她睡前明明紧缩在床的角落里，可醒来……
整个人跑到了周景渊的位置。
周景渊的被子就被她抱在怀里蹂躏。
温窈面色一窘，刚要整理床铺，门外传来敲门声。
“温姑娘，可醒了？”
是戴玉霜。
温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应道，“醒了，唐夫人。”
温窈将床铺整理好，披上外衣将房门打开，迎面就对上戴玉霜泛着含蓄的姨母笑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