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棣一道圣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东宫激起了千层浪。
皇太孙朱瞻基要被“发配”去北京，跟随汉王朱高煦“历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宫廷。
一时间，东宫上下人心惶惶，各种猜测和议论不绝于耳。
有说皇太孙殿下彻底失了圣心，储君之位岌岌可危的。
有说汉王殿下骁勇善战，深得皇上喜爱，此举乃是为汉王铺路的。
更有甚者，还有人私下里传言，皇太孙殿下怕不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毕竟，北京那地方，在南京人看来，跟蛮荒之地也没什么区别。再加上汉王朱高煦那暴躁的脾气和潜藏的野心，皇太孙殿下此去，简首是凶多吉少啊！
在这些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最是心焦如焚的，莫过于太子朱高炽了。
当他从内侍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奏折“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墨汁洒了一片。
“什……什么？父皇……父皇要让瞻基去北京？还……还跟着老二？”朱高炽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他太了解自己那个二弟朱高煦了。那家伙，从小就野心勃勃，觊觎太子之位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把瞻基这个嫡长孙送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不是……那不是把一块肥肉送到饿狼嘴边吗？！
而且，瞻基那孩子，自幼体弱多病，平日里在南京锦衣玉食地养着，尚且三天两头不舒服。这要是去了北京那苦寒之地，再被老二那么一折腾，岂不是……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朱高炽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
他恨不得立刻冲到乾清宫，跪在父皇面前，恳求他收回成命。
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太了解自己那位说一不二的皇帝老爹了。朱棣一旦做出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若是现在去求情，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火上浇油，让父皇更加厌恶瞻基。
“怎么办？怎么办？”朱高炽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那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笨拙和无助。
最终，他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恐惧，决定先去看看儿子。
当朱高炽来到朱瞻基的卧房时，却意外地发现，他这个“即将被发配边疆”的儿子，非但没有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反而……好像还挺平静的？
只见朱瞻基正指挥着小太监福安收拾行李，脸上虽然也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愁容，但眼神深处，却似乎……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朱高炽：“？？？”
这小子，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此去的凶险？
“瞻基啊……”朱高炽走到儿子身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哽咽。
“父王，您来啦。”朱瞻基见老爹来了，连忙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朱高炽看着儿子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以及那故作坚强的表情，心中更是酸楚不己。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叹息道：“儿啊，苦了你了……”
朱瞻基心中一暖，知道老爹这是真心疼他。他连忙安慰道：“父王不必担忧，儿臣……儿臣没事。皇爷爷让儿臣去北京历练，也是为了儿臣好。儿臣……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皇爷爷和父王的期望的。”
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仿佛真的要去为国捐躯似的。
然而，朱高炽却从他那闪烁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嗯，怎么说呢，像是要去春游前的兴奋？
朱高炽：“……”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自讨苦吃？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
朱高炽拉着朱瞻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瞻基啊，北京不比南京，气候苦寒，风沙也大。你身子骨弱，到了那边，一定要多加小心，按时添衣，切莫着凉。”
“还有，你二叔他……他性子急躁，说话也冲，你凡事多忍让些，莫要与他顶撞，免得……免得吃亏。”
“平日里，少出风头，多听少说，安分守己，莫要再像在南京时那般……那般胡闹了。”
朱高炽絮絮叨叨地说着，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都叮嘱了一遍，生怕儿子到了北京会受委屈。
朱瞻基听着老爹这发自肺腑的关怀，心中也是感动不己。
虽然他这个老爹平日里看着有些“窝囊”，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父王，儿臣都记下了。”朱瞻基乖巧地点了点头。
朱高炽看着儿子这副“懂事”的模样，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放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朱瞻基手中，又让人取来几件用上好狐皮、貂皮制成的裘衣、帽子、手套之类的保暖衣物，一股脑地都塞给了他。
“瞻基，这些银票你拿着，到了那边，若是有什么短缺，或者需要打点的地方，就用这些。这些衣物，都是用最好的皮毛做的，最是保暖不过，你一定要贴身穿着，莫要冻着了。”
朱高炽拉着儿子的手，眼圈有些发红：“儿啊，到了北京，万事小心。若是……若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或者缺什么东西，就赶紧写信回来，父王……父王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给你想办法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朱瞻基看着老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知道，老爹这是真的把他当成心头肉了。
“父王，您放心吧！”朱瞻基反握住朱高炽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儿臣……儿臣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保重身体，别太为儿臣担心了！”
他顿了顿，又露出了一个自信（欠揍）的笑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爹，您儿子我生存能力MAX（指摸鱼）！到了北京，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说不定，我还能在那边开创一片属于我自己的‘摸鱼新天地’呢！”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他只能继续扮演着“孝顺懂事的好儿子”的角色，安抚着自己这位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朱高炽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看着老爹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朱瞻基的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淡淡的离愁。
虽然他对即将到来的“北京之旅”充满了期待，但离开这个虽然规矩多、但至少衣食无忧的“舒适圈”，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朱瞻基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
“北京！我来了！我的‘摸鱼大业’，也将在那里，翻开新的篇章！”
他握了握手中的银票和裘衣，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