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叶蓁是个奇女子
审刑司。
戴着面具的誉王正在翻看手上的资料，一份是何湘宜的，一份是叶蓁的，另有一份是孙耀庭的。
审刑司盯着的细作被何湘宜送进了孙府，很难不让人怀疑孙耀庭和细作，甚至若羌国有什么牵扯。
誉王看着资料说：“目前看来，和孙耀庭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只有叶将军、叶将军的女儿，以及，文昌侯……”
阿辉说道：“叶将军对他有栽培之恩，还将女儿许配给了他。而文昌侯对他有举荐之恩，叶将军战败后，是他带兵驰援，守住了城池，文昌侯替他请封了骠骑将军！”
“至于那个叫紫霞的细作，属下只查到他们在镇北关的时候有段私情，孙耀庭是否和若羌国有牵扯，目前尚未查实！”
“问问前两日窃取兵部机密的那个细作，看她是否认识孙耀庭。”
阿辉苦笑：“问过了，不肯说，您说要留活口，属下也没敢用大刑。”
面具后的眼睛看了过来，语气阴冷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啊！属下想起来了！女子最重外貌，若属下将她那身好皮挖百十个窟窿出来，她应该会招吧！”
誉王蹙眉，挥手让他下去。
阿辉像拿了圣旨，开开心心挖窟窿去了！
男人摘下面具，若此时殿中有人一定会认出这根本不是誉王，而是誉王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顾承钧。
顾承钧将腿翘在桌案上，靠着椅子翻看何湘宜和叶蓁的资料。
怎么看，两人的信息都没有重叠的地方，也让人想不通她们怎么会认识。
不过也正因这份资料，让他知道何湘宜在何府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
试问，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女子，是如何写出一手好字，还精于算计，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呢？
还有叶蓁！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那样一个奇女子怎会自尽……
他第一次见叶蓁是受好友相邀，去参加松涛书院的赋诗会。
说是赋诗会，但对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公子哥来说，更像是是去看姑娘的，尤其松涛书院多的是俊才佳人，他也想去见识见识。
但去了才发现，好好的赋诗会成了一个女孩的一言堂。
她那时还年少，穿着松涛书院雨过天青色的衣袍，站在一群少男少女的面前，一面引经据典一面结合当朝律法，只为和人争辩：夫君出征回来，带回一位救过他性命的女子，要娶她当平妻，我是应该合离，还是同意平妻。
大周重礼法，这些礼法对女子约束尤其为重，所以大多都同意平妻之说。
一来，女子救你夫君便是救了你，你应该大度报恩。
二来，你若合离，恐难再嫁，一无所有，也是麻烦！
他以为叶蓁是少部分同意合离的人，但她的话却让自己瞠目结舌。
叶蓁说：“此举，当义绝！”
“夫妻之道，讲究‘有义则合，无义则绝’！成亲本是为结两姓之好，若是两姓不好，自然没有延续的必要！况且，大周律也有规定，丈夫停妻再娶可改嫁，还可由朝廷出面，清算夫家产业分割给妻子作为改嫁的嫁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男人们都说她太过绝情，这样做让丈夫脸面全无，简直可怕！
女子们则兴致勃勃，纷纷要她多说点，既怕有用得上的一天，更怕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
顾承钧站在树下看她，看她站在人群中间，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字字珠玑。
人们形容才学高的人会说文采风流，顾承钧觉得，那日的叶蓁，眉梢眼角就自带一股风流。
再后来，他去了军营，没能像大多数京城子弟一样，有幸和叶蓁成为同窗。
发了会呆，他唤人：“阿羽！”
“属下在您后边。”
“何湘宜又出门了吗？”
阿羽翻了个白眼：“要叫嫂嫂。”
“又没拜堂，哪门子的嫂嫂。”
阿羽没好气道：“她去了西市坊，还有，您穿着誉王的衣裳，能不能注意一点？袍子都沾上墨了！”
顾承钧没搭理他，换个方向翘腿。
*
何湘宜从三江当铺出来的时候，平日里热闹的西市坊已经没什么人了。
北风呼号，卷着摊贩留下的菜叶、纸张，还有不知哪家小孩丢下的风筝。
“怎么起风了。”画屏一边说一边将斗篷给她披好。
“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雪！”
青柠刚说完，就有雪霰子随着北风扑了过来，她们连忙扶何湘宜上车。
越走风雪越大，来势汹汹。
驾车的马夫几乎都快睁不开眼了。
马车里，画屏很是不安：“还没到晚上呢，天就这么黑了，也没带个灯笼出来。”
青柠笑道：“这么大的风雪，带了灯笼也没什么用啊。”
何湘宜小心掀开窗帘的一角，冷风夹着雪粒子，吹的她脸颊生疼，连忙将车窗掩上。
又走了一会，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画屏连忙抱住她：“王妃莫怕！”
青柠冲外面喊：“若是风雪太大就找个地方避避吧！安全要紧！”
“王妃恕罪，马被迷了眼，有些看不清路！”
车夫刚说完，马车忽然加速向前冲跑起来。
车里三人直接被闪倒，然而马匹失控，带着马车横冲直撞，甚至连车夫都甩了出去！
何湘宜咬着牙爬起来，好不容易打开车门，风雪灌进车内，吹的人莫说睁眼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伸出冻僵的手去抓荡在空中的缰绳！
画屏和青柠也赶紧抓住她，唯恐她在激荡中也被甩出去！
何湘宜气喘吁吁，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控制好缰绳，不然若是撞上哪里，她们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就在这时，一人一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狂风暴雪中，那人一身黑衣跳上马车，一手攥紧缰绳，一手将何湘宜推进车厢。
只听马儿嘶鸣，又是几个剧烈的晃动。
何湘宜不用看也知道对方驯服的过程并不顺利，她被青柠和画屏抱在怀里，既担心自己，也担心外面的人。
直到马车不再颠簸，快速但稳健的向前行驶，她们三个终于松了口气。
何湘宜按着狂跳的心，轻轻推开车门的一道缝。
她看到男人一身风雪，肩背伟岸，正抓着缰绳，稳稳的驾着车。
何湘宜一时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顾承嵩还是顾承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