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网吧空调在头顶嗡嗡作响，泡面味混着烟味往鼻腔里钻。
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盯着屏幕上最后一行代码——技能公平指数排行榜的可视化图表终于跑通了。
键盘敲得手指发僵，可心跳比打团本开荒时还快。
前几天首播时玩家晒的三千多份技能系数截图在云盘里堆成山，我用大学时给导师做学术可视化的那套算法，把每个职业的改动幅度拆成了红绿两条曲线。
红的是削弱百分比，绿的是增强百分比，连我妈那种连智能手机都玩不利索的人看了都能喊出“这法师砍太狠了吧”。
手机在桌上震得发颤，是林小鹿的语音通话。
这姑娘白天在奶茶店打工，晚上蹲我首播间，ID“小鹿乱撞”的等级牌都挂到白银三段了。
接起来就听见她气呼呼的喘气声：“秋哥！我和猫耳酱把‘平民力量’活动的规则理出来了！玩家录视频时要开着游戏内录屏，说清楚改前改后的手感变化，我们负责剪辑成三分钟小剧场——对了，猫耳姐还找了做ASMR的朋友给视频配了技能音效，绝对能戳中老玩家的回忆点！”
我扫了眼时间，她现在应该刚下晚班，背景里还能听见便利店打烊的提示音。
“行，你们先把样片发我。”我把图表导出成PNG格式，“记得提醒大家打码ID，最近夜枭的人在超话里翻旧账，小心被针对性举报。”
“知道啦！”她声音突然低了两度，“秋哥，刚才我刷到夜枭的微博了......他说我们是‘数据恐怖分子’，还说‘自由野团联盟’收了竞品公司的钱。”
我点开微博，果然，夜枭的新动态配图是张PS得粗糙的聊天记录截图，对话框里“程砚秋 50万”的字眼刺得人眼睛疼。
评论区前二十条全是“带节奏司马”“退游吧穷逼”，但往下翻两页，就看见玩家们晒的技能系数对比图，底下跟着一串“我零充玩家也截了图，秋哥要的话随时用”。
“别急。”我把提前准备好的匿名调查数据拖进压缩包，“你去超话置顶那条‘数值知情权投票’，现在结果应该出来了。”
林小鹿“啊”了一声，接着是手指快速划屏幕的声音：“62.3%支持公开调整规则！秋哥你怎么搞到的？”
“昨天让‘玩家小助手’发的问卷，藏在职业攻略帖子里。”我把压缩包上传到云盘，“夜枭以为玩家都是傻子，可大家心里都有杆秤——他公会那些神铸战魂的账号，充值记录够买辆宝马了。”
手机突然弹出微信视频邀请，猫耳酱的猫耳发箍在镜头里晃了晃：“秋哥！我刚把林小鹿的样片剪完，你看看这转场——”画面切到个老玩家的脸，眼角泛着红：“十年前玩《神域1》时，我用普通战士砍翻了终极BOSS。现在充不起钱，连小怪都砍不动了......”
“停。”我喉咙突然发紧，“就用这个。把‘我的游戏我做主’的标签加粗，字体用《神域1》的老字体。”
猫耳酱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明白！对了，奇点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黑进官方论坛后台了——夜枭买的水军账号注册时间全是这三天，IP地址集中在三个IDC机房。”
“留着当后手。”我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西点十七分，“你们先去睡，天亮了我来应付。”
挂了电话，屏幕右下角的微信提示跳出来，是苏清照的消息：“今晚项目组会议吵到十点。他们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可当我把你整理的技能系数图投影到墙上时......”后面跟着张照片，会议室白板上用红笔写着“数值黑箱=信任崩塌”，字迹是她特有的凌厉小楷。
我正打字回“干得漂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玩家小助手”的邮件。
附件名称是“神域玩家反馈汇总V1.0”，打开看第一页就愣了——整整一百页，从“法师奥术飞弹冷却时间过长”到“新手村NPC台词重复率90%”，每条意见都标了出现次数和典型玩家故事。
最后一页是手写备注：“这些话，他们在游戏里不敢说，在论坛不敢说，但愿意匿名告诉我。”
我盯着“玩家小助手”的邮箱地址，gamerhelper2023@xxx.——和三年前我在旧公司帮玩家整理BUG反馈时用的邮箱后缀一模一样。
“叮——”
微博提示音炸响，我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泼在键盘上。
夜枭的新动态被顶到热搜第三，标题是“技术流主播竟煽动玩家罢氪？”。
可点进去评论区，前排全是玩家晒的充值记录截图：“我月卡党，支持公开数值”“我V8，反对暗改，这游戏不是你们的提款机”。
鼠标突然被人按住，我抬头，奇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他黑眼圈比我还重，指节敲了敲我屏幕上的《神域民意白皮书》：“刚黑了官方服务器，他们内部舆情报告显示，玩家留存率掉了17%。”他推了推无框眼镜，“苏清照的提案被放进明天的高层会议议程了。”
“知道了。”我把白皮书命名文件保存，“你去睡会儿，明天首播需要你盯着后台防黑。”
奇点没动，盯着我屏幕上的排行榜：“那个神铸战魂的增强曲线，和测试服里‘内部特供账号’的数值吻合度98%。”他声音低得像耳语，“你猜，夜枭的公会里，有多少个‘内部特供’？”
我没接话，把排行榜设置成自动轮播模式。
凌晨五点的阳光透过脏玻璃照进来，照在“战士 削弱28%”的红色数字上，照在“牧师 增强5%”的绿色数字上，照在满屏玩家留言里那句“我们要的不是强，是公平”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神域》官方公告的推送。
我点开，心跳漏了一拍——
“关于近期职业数值调整的说明：为响应广大玩家诉求，我们将于明日10:00发布版本更新，对部分职业数值进行回滚调整。具体调整细则及后续透明化方案，将于更新后正式披露。”
评论区瞬间被“数据骑士”“秋哥yyds”刷爆。
我盯着“回滚调整”西个字，突然想起昨天在超话里看到的一条留言：“以前觉得策划是上帝，现在才明白，玩家才是游戏的主人。”
鼠标悬在公告链接上，没点进去。
有些惊喜，留到明天首播时和大家一起拆，应该更有意思。
窗外传来早班车的鸣笛，网吧里陆续有晨练的大爷进来开早场。
我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把《神域民意白皮书》设为首播时的背景图。
屏幕右下角的任务进度条缓缓爬到68%，“反抗者之路”的字样泛着暖光。
明天，会是更热闹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