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辈饶命！饶命啊！”
呆滞的断臂壮汉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用仅存的左手拼命支撑起上半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次磕下都溅起混着血水的泥浆。
他涕泪横流，声音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仙家宝地！求前辈开恩！开恩啊！”
瘦弱的男子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江凡身前，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疯狂磕头：“仙师！大仙！小的就是条听命行事的狗！求您高抬贵手！饶了狗命！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求求您了！”
然而，江凡的目光扫过脚下这两个卑微求饶的身影，心中波澜不惊。
他们手上沾染的血腥、方才追杀林风时的凶戾嘴脸，都清晰地印在脑海。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心念微动，宗门领域内那浩瀚的意志再次降临。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只见那两名跪地磕头的赵家打手，身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残雪，猛地一僵！
脸上的恐惧、哀求、痛苦…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连同染血的衣物、断臂，甚至身下的泥泞血污，都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变得稀薄、透明。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细丝在将他们从这方天地中抽离、分解。
如同两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又像是被抹去的拙劣画痕，他们的身影在短短一息之内，便彻底消失在原地。
没有留下任何残骸、血迹，甚至连一丝存在过的气息都荡然无存。
唯有界石外泥地上那两个被磕出的浅浅凹坑和残留的一点暗红，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绝望挣扎。
风拂过荒山，带来草木的气息，宛如刚才的杀戮与哀求从未发生。
而这一切，都被匍匐在泥地边缘、气息奄奄的林风，一丝不漏地看在了眼里。
他口不能言，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己耗尽，身体如同被碾碎的枯叶。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
然而，那双因痛苦而半阖的眼睛，瞳孔深处却映照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赵虎的仓惶逃遁，随从的卑微乞怜，以及…那位神秘麻衣青年，那平静眼神下蕴含的、如同天道般冰冷无情的裁决！
那淡漠的一瞥，那无声无息间将人化为虚无的恐怖威能，如同最深的烙印，带着无法言喻的震撼与寒意，深深刺入了林风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在也支撑不住的他，双眼紧闭昏死过去。
冰冷，刺痛，还有深入骨髓的虚弱。
林风的意识如同沉在幽暗深潭的底部，艰难地向上挣扎。每一次试图凝聚神智，都被后背那道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打散。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
我是谁？我在哪？
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吹卷的落叶：赵家祠堂冲天的火光…母亲将他塞进地窖时绝望的泪眼…父亲临死前扭曲而愤怒的嘶吼…然后是漫长黑暗里的奔逃…身后赵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狞笑…最后是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以及…一道翠绿到极致、冰冷到灵魂深处的…草叶锋芒！
枯草！断臂！化烟！
这三个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嗬！”
林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后背的伤口瞬间被撕裂，剧痛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昏暗的光线和晃动的人影。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他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黑暗的拉扯，努力凝聚视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凹凸不平、带着天然纹理的巨大岩石顶壁。
岩石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根枯黄的草茎，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摇曳。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草叶腐败的气息，以及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气。没有雕梁画栋，没有氤氲灵气，只有一种原始而粗粝的贫瘠感。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石穴？或者说是石龛？空间狭小得仅能容纳一人平躺，自己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还算干燥的枯草。洞口被几根交织的枯藤勉强遮挡着，缝隙里透进外面阴沉的微光。洞口外，是同样光秃秃的泥地和散乱的石块。
视线再往外移，不远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甚至还打着几块补丁的灰色麻布衣的年轻身影，正背对着他，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
那背影单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甚至感觉不到炼气三层应有的灵力波动，似乎比自己重伤之前还要弱！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落差感伴随着更深的惊疑瞬间攫住了他。
这里…就是那位弹指间枯草断臂、一言灭杀强敌的“高人”的洞府？
那位如同神祇般漠然裁决生死的存在，就住在这种连凡俗猎户都嫌简陋的石窝棚里？而眼前这个气息微弱的年轻人…难道就是？
就在林风惊疑不定，心中疑窦丛生之际，那个盘坐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正是那个在界石内，以枯草惊退赵虎、抹杀其随从的麻衣青年！此刻，他脸上沾着的泥点己经擦去，露出了清秀但略显苍白的面容。
那双眼睛，如同幽潭般深邃平静，此刻正落在林风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压迫，没有深不可测的灵力波动。
但就是这平静的一瞥，却让林风瞬间想起了那根枯草上亮起的、洞穿一切的翠绿锋芒！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刚刚因惊疑而有些浮动的心绪瞬间冻结，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醒了？”
江凡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风喉咙干涩发紧，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行礼，但后背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让他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只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发出沙哑的气音：“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