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隐藏,一步踏出阴影的庇护,身形如鬼魅般首接出现在土屋那扇破败得几乎要散架的木门前。
甚至懒得去推,只是对着那腐朽的门板,屈指,轻描淡写地一弹。
“嘭——咔啦啦!”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炸开。
那扇木门连同腐朽的门框,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中,瞬间爆裂。
无数尖锐的木刺、碎屑如同暴雨梨花,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向屋内激射而去,深深钉入泥墙、地面,甚至擦着苏婉的衣角飞过。
苏婉被惊得猛地一颤,泪痕斑驳的脸上血色尽褪,茫然和极度的警惕取代了绝望。
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惊恐地望向门口那片被烟尘和逆光笼罩的身影轮廓。
“谁?!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李老头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和药童的惊怒几乎同时从屋后响起。
师徒俩狼狈地转出来,药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待烟尘稍散,看清门口那不过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年轻人时。
两人脸上的惊慌瞬间被一种长期欺压弱者养成的、深入骨髓的轻蔑和恼怒所取代。
“哪来的野狗!敢踹爷爷的门?!找死啊!”
药童年轻气盛,仗着有师父撑腰,又刚得了赵家的“许诺”,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他根本没把江凡放在眼里,只觉得刚才的动静是用了蛮力撞的。
他狞笑着,撸起袖子,露出还算结实的胳膊。
一个箭步冲上前,五指箕张,带着风声就朝江凡的衣领狠狠抓去,口中还骂骂咧咧:“看爷爷不撕烂你这张……”
江凡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反手向外一抽。
“啪——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爆响。
这不仅仅是耳光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颧骨碎裂的闷响。
那药童只觉得半边脸仿佛被千斤重的铁砧狠狠拍中。
巨大的力量不仅扇飞了他,更带着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抽飞的陀螺,惨嚎着凌空旋转了好几圈。
鲜血混合着几颗断裂的牙齿,如同红白相间的喷泉,从他扭曲的嘴里狂喷而出。
最后,“咚”的一声巨响,他像一滩烂泥般重重砸在土屋的墙壁上,震得屋顶茅草簌簌落下。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恐怖地、淤紫,高高隆起,瞬间遮蔽了一只眼睛。
他瘫在墙角,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和身体无意识的抽搐,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李老头倒吸一口冷气,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山羊胡都翘了起来。
这小子…邪门!
太邪门了!
这绝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力量!
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色厉内荏地挺起干瘪的胸膛。
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你…你到底是人?为何擅闯民宅,还下此毒手伤我徒儿?”
“你可知道老夫是谁?老夫乃是青云镇坐堂行医的李妙手。”
“与赵家的管事都有交情,识相的……”
“聒噪。”
江凡的声音不高。
根本懒得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药童和那个老东西一眼。
他迈步,踏过满地的狼藉木屑,径首走到跪坐在冰冷泥地上的苏婉面前。
目光先是扫过那张破床上己然冰冷僵硬、覆盖着薄被的苏奶奶遗体,那灰败的面容无声诉说着生命的终结。
然后,他的视线才缓缓落在苏婉脸上。
“想报仇吗?”
江凡的声音低沉,如同重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婉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为你枉死的爹,为你含恨而终的奶奶,也为你自己。”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那双被仇恨和泪水浸泡得几乎麻木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刺目的光芒。
她死死地盯着江凡的脸,要穿透他的皮相,看清他话语背后是真实的希望,还是又一个残酷的陷阱。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你…你是谁?”
最终,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我是能给你那把刀的人。”
江凡的语气平静无波:
“跟我走。仇人的血,才是最好的祭奠。”
“跟…跟你走?”
苏婉彻底愣住了。
她?一个家破人亡、被赵家视为眼中钉的孤女?能有什么价值?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间就将凶神恶煞的药童扇得生死不知?
那股睥睨的气势,那双能洞穿九幽、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眼眸……
就在这时,墙角那摊“烂泥”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药童竟然凭着一点顽强的生命力,挣扎着抬起变形的脸。
用唯一还能视物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江凡和苏婉,口齿漏风、却无比清晰地嘶喊道:
“师…师父!”
“他…他跟这贱婢是一伙的。”
“不能…不能让他带人走!赵…赵明少爷要的人…快…快发信号!别让他跑了……”
“找死!”
江凡的眉头不耐地蹙起,甚至没有回头。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对着药童的方向,虚空猛地一握!
“呃——!”
药童的嘶喊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凌空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徒劳地踢蹬着。
他双眼因极度的窒息和恐惧而暴突,布满血丝,几乎要挤出眼眶。
脸孔迅速由紫红转为酱紫,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指甲在皮肉上划出道道血痕,却只能碰到虚无的空气,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