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珷关掉花洒，寒意立刻从西面八方包围过来。
镜中的男人眼眶通红，他机械地擦拭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肌肤开始发红，他知道这是感冒的节奏。
回到卧室时，他接了一杯热水，给自己灌下，然后躺进被子里。
窗外，夜空开始飘雨。原珷坐起来，坐在床沿，又拿起喝了一半的水杯，热气熏着他的眼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祁雪发了帖子。
照片里的女人温婉可人。有几张又搞怪可爱，他看着那些照片，心彻底安静下来。
原珷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隔着屏幕抚摸着那双明眸。挽留过了，努力过了，也低声下气求过了。
雨声渐大，原珷走到窗前。
零星的灯光像迷失在夜海中的船只。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祁雪的场景——那时他怎么会想到，那个看似冷静自持的女孩躺在他身下，和他缠绵？想到这里，原珷身体里的那股邪火再次点燃。
枕头上有祁雪经常用的那款香。原珷把脸埋进去，呼吸间全是和她相同的气息。身体深处又涌起那股熟悉的燥热，几乎压不住，他猛地拉开抽屉，抓起安眠药吞了两粒。
药效发作前，最后的意识里浮现出祁雪的脸。她站在阳光里对他笑。他把那一大捧玫瑰插在不同的花瓶里拍给他看。
他们的花早就枯萎了。
晨光刺入眼帘时，原珷被门铃声惊醒。他跌跌撞撞去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员，手里是易临寄过来的祁雪签售会周边。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原珷走到张茵的卧室，门是关的，他敲响卧室门，张茵则是迷迷糊糊的起床打开了门。
“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衣服都没换。我以后不喝酒了，请你不要告诉原叔叔，不要让他扣我的工资哦。”
“没有做奇怪的事，你还好吗？我给你煮点粥。”
原珷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忘记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首觉，张茵就是装的。
也庆幸自己克制住了，如果万一她不是装的，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她？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决定给妈妈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传来母亲熟悉的茶具轻碰声，那边是中午。
母亲总是这样，哪怕只是讲电话，手里也要做点什么。
“妈。”
他叫了一声，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
“小珷，怎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呀？”
母亲的声音温和。
“最近课业忙吗？身体怎么样？”
他靠在窗边，窗外是异国的夜色，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祁雪总爱盯着发呆的街灯。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说：“张茵跟我表白了，但是……我还是很想祁雪。”
电话那头，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杯盖搁在茶托上，清脆的一声响。
“小珷，人得往前走，你放过祁雪，也放过自己吧。”
她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祁雪那孩子不错，但你们不合适。你出国前她就提了分手，说明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窗框，木质的纹理硌着指腹。
他想反驳，想说他们其实很合适，想说如果当初再坚持一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温和却不容置疑：“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张茵不是挺好的吗？你爷爷和她爷爷是老战友了，张茵虽然家境差了点，人家性格稳重温柔，和你年龄相当……”
他闭上眼，祁雪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那种毫无顾忌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和她说“原珷，你好幼稚，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时一模一样。
“妈，我和张茵……”
他顿了顿，终究没能说出“试试看”三个字。
母亲似乎察觉了他的犹豫，语气放软了些：“小珷，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祁雪时，她站在机场航站楼门口朝他挥手，笑得那么用力，以至于他当时竟没看出她眼底的决绝。
“……我知道了。”
最终，他这样回答。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他打开手机，点开和张茵的聊天界面。
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起，打了个旋，消失在夜色里。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冷白的光，电脑屏幕的蓝映在原珷的脸上。他盯着论文资料看了半小时，却一个字也没写进去。
手指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点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软件。
这是他和易临唯一能找到的一个关于祁雪的账号，这个社交账号也很少更新。
最新的动态停留在三天前，只有两个字:走了。
他盯着那两个字，反复揣测其中的含义——是离开这座城市？还是彻底放下他？亦或只是随手一发，毫无深意？
他点进她的相册，像翻阅一本尘封的旧书。她的照片很少，大多是商业化的营销海报，没有任何能让他窥见她近况的线索。
可他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刷新，生怕错过任何可能的更新。
手指悬在搜索框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输入了那家她最爱的火锅店名字。
果然，两周前她发了一条打卡动态，照片里是红油翻滚的锅底，对面放着一副碗筷，像是有人在等她。
他盯着那张照片，胸口发闷。她以前每次都要迁就他点鸳鸯锅，而现在，她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能陪她酣畅淋漓地吃最辣的锅底？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皱着眉对她说“对胃不好”？
他关掉页面，合上电脑，躺在床上，然后故关掉台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手机屏幕却又亮起，是张茵发来的消息：“周末有空吗？新开的法餐据说不错。”
他盯着那条消息，半晌，回了一个“有空”。
然后，他再次点开祁雪的账号。
在“取消关注” 几个字上面犹豫了很久很久。
反反复复。
是一个想要遗忘过去却始终放不下对方的无可救药的情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