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总是带着潮湿的忧郁,原珷站在别墅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溪流,手机屏幕上是祁雪刚更新的帖子——望京签售会。
“喝茶。”
张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气。
原珷转身,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到面前,他接过的瞬间,张茵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掌,像蝴蝶掠过湖面,转瞬即逝。
“谢谢。”
原珷皱眉,目光落在张茵的头发上——那里别着一枚淡紫色珠花,与她素净的米色连衣裙相得益彰。这种打扮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心痛。
张茵注意到他的视线,抬手碰了碰发卡。
“这个发夹是我路过一家中国风店看到的,很配这条裙子,就买了。”
她转了个圈,裙摆荡起优雅的弧度。
“挺好看的。”
原珷声音发紧。
张茵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玫瑰香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雨滴在玻璃上敲打出细碎的节奏。原珷突然意识到张茵站得比平时更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她刚才一定冒雨去了什么地方。
“你刚才出去了?”
“嗯,买了些东西。”
张茵从纸袋里取出一条深蓝色领带。
“下周你要参加的那个酒会,这个颜色很适合。”
原珷盯着领带——那是他惯用的品牌,连花纹都符合他的偏好。
“嗯,月底报销就是了。”
更让他注意的是张茵今天的改变:微微卷曲的发尾,淡粉的指甲油,还有那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所有这些细节拼凑成一个危险的信号。
“张茵。”
他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茶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最终她抬起头,嘴角挂着原珷读不懂的微笑。
“既然要出席正式场合,总该准备得体些。这次酒会,很多权贵都会去,这是你以后生意场上。不可多得的人脉,一定要把握好。”
她伸手整理原珷微微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那一瞬间,原珷无可救药地想起了那个人。
她的指尖擦过他的颈侧,温度比茶杯更灼人。原珷后退半步,衣领从她手中滑脱。
“别这样。”
张茵歪着头,表情无辜得近乎天真:“我做了什么吗?以前我也帮你整理过衣领,这没什么啊,我是你的陪读。”
原珷无法回答。因为她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又仿佛什么都做了,这大概就是祁雪最恨他的地方吧?
可是祁雪不要他了,他找不到拒绝这种来自朋友兼陪读,普通正常的接触的任何理由。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像蛛网般轻柔却难以挣脱,黏在心口让人难受。
深夜十一点,原珷的书房门被轻轻叩响。张茵端着一杯奶走进来,丝绸睡衣在腰际松松系着,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肌肤。
“你的牛奶,加了点糖。”
她将杯子放在桌角。
原珷没有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声响。“谢谢,你可以去睡了,辛苦了。”
“我不困。”
张茵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文学史。
原珷终于从屏幕前抬起眼。张茵蜷缩在沙发里,暖黄的阅读灯为她镀上一层柔光,睡衣下摆滑到大腿中部,露出平时被正装包裹的肌肤。她翻书的动作很轻,指甲上的淡粉色在灯光下像初绽的樱花。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工作到深夜,但却是第一次让原珷感到如此不自在。
空气中飘浮的玫瑰香与键盘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张力。
如果是祁雪的话,他巴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吃干抹净。
“你能不能——”
原珷开口又停住。
“嗯?”
张茵从书页间抬起眼,灯光在她的虹膜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晕。
“没什么。”
原珷转回屏幕前,强迫自己专注于文档。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大学时代,祁雪也曾这样陪他熬夜改档案,只不过她总是很快睡着。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原珷发现自己在文档里无意识地打出了祁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某种执念的符咒。
他猛地按下删除键,字母一个个消失,如同那些己经逝去的时光。
他仰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要听音乐吗?”
张茵突然问。
不等他回答,她己经起身走向书房的唱片架。睡衣的丝质面料随着动作贴在她背部,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原珷移开视线,却听到熟悉的钢琴前奏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这是他在祁雪休闲的时候无数次放给她听的歌。
“换一首。”
原珷声音僵硬。
张茵的手指停在唱片机上:“这首不好吗?”
“让你换你就换。”
“你什么大男子主义?就不能温柔点说话?”
原珷顿了顿,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祁雪的感觉。
“对不起,请美丽的张茵小姐姐,能否为我换一首。”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钢琴声在回荡。张茵站在唱片机旁,光影分割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最终她轻轻抬起唱针,音乐戛然而止。
“这还差不多,跟谁学的。”
她说着,但声音里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某种原珷读不懂的情绪。
她走回沙发,这次选择了更远的位置。
夜更深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歇,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原珷合上电脑,“我去睡了。”
“晚安。”
张茵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走向房门时,原珷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玫瑰香。
他突然转身:“张茵。”
“嗯?”
“怎么样才能快点忘了一个人?”
他声音低沉。
“要对自己负责的方式,还是不负责的方式?”
“都说说呗。”
“负责的方式,就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事物身上,比如养一只猫,出去玩,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负责的,就是,快速开始下一段恋爱。”
月光下,张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碎,但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面具。
原珷点点头,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极轻的、像是啜泣的声音,但当他驻足倾听时,张茵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也许只是错觉,就像那些若有似无的玫瑰香,和他记忆中祁雪的样子一样,似真似幻。
第二天清晨,原珷在厨房见到了张茵。她穿着往常的棉质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没有发卡,没有玫瑰香,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普通早晨一样。
"喝水。"
她递过马克杯,这次依旧不经意地触碰到原珷的手指。
“今天要去学院图书馆查资料吗?”
原珷接过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
“嗯,下午去。”
“我帮你预约了靠窗的位置。”
张茵转身把厨师准备好的早餐端出来,动作利落得不留任何暧昧空间。
看着她的背影,原珷突然不确定昨晚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也许那只是一场梦,一场由雨和思念共同编织的幻觉。
只有茶几上那枚被遗忘的白山茶发卡,无声地证明着某些改变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