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殿的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林晚的绣鞋陷入青玉砖缝隙。九十九盏鲛人灯骤亮,映出墙上交错的剑痕——最深那道裂痕末端,挂着半截风干的断指。
"选。"月霜的红玉簪尖挑起她下巴,簪头流苏扫过喉间命门。三件器物在烛火中泛着幽光:玄铁匕首刃口泛蓝,显然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羊脂玉瓶雕着合欢花纹,却渗出缕缕黑烟;青铜匣表面的饕餮纹在光影中蠕动,仿佛要破壁而出。
林晚的指尖在袖中着陆明远今晨送的桃木护身符。两个时辰前,那个总在村口等她的少年被铁链锁在地牢,脖颈套着刻满咒文的青铜环。月霜的声音犹在耳畔:"若你选错,这环便会缩紧三分。"
"弟子愚钝。"她伏低身子,让发丝遮住眼底寒光,"敢问师尊,这三件有何讲究?"
月霜的冷笑惊飞殿角栖息的寒鸦。红玉簪忽然刺入她右肩井穴,剧痛中,三件器物竟开始变换形态——匕首化作青蛇盘踞玉瓶,青铜匣裂开缝隙,爬出密密麻麻的金蚕蛊。
"天机阁的规矩。"月霜足尖碾碎一只金蚕,汁液在青砖上蚀出小孔,"选对了活,选错了..."她突然扬袖,林晚的左耳坠被劲风扫落,耳垂渗出的血珠正滴向蠢动的蛊群。
疼痛让视线开始模糊。林晚在眩晕中看见十年前的栖霞村,杏花纷扬如雪。五岁的她踮脚去够树梢的纸鸢,却被陆明远一把抱起:"阿沅当心!"
记忆陡然染血。纸鸢线突然绷断,锋利的竹骨划过陆明远脸颊。血珠溅在她襦裙上,晕染成桃花形状。那夜母亲彻夜未归,她在柴房发现染血的药篓,里面蜷缩着奄奄一息的月霜。
"小丫头..."当时的月霜也是这样捏住她下巴,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符,"想不想救你的明远哥哥?"符咒完成的刹那,陆明远脸上的伤口停止溃烂,而林晚腕间多了道火焰纹。
千机殿的金蚕嘶鸣将她拉回现实。林晚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握住玉瓶,而青铜匣的金蚕正爬满月霜的裙摆。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没察觉自己何时做出的选择!
玉瓶在掌心炸裂,黑雾中飞出赤眼蝙蝠。林晚旋身避开利爪,袖中银针却穿透蝙蝠化为脓水。月霜的红绫卷住她腰身甩向殿柱:"太慢!"
后脑撞上青铜饕餮浮雕的瞬间,林晚摸到凹凸的铭文——竟是母亲常哼的童谣!当她本能地哼出调子时,整面墙的蛊虫突然僵首。月霜瞳孔骤缩,红玉簪疾射而来:"你从何处学得此曲?!"
簪尖穿透左肩的剧痛中,林晚瞥见地砖缝隙渗出蓝血。那些血珠自动汇聚成卦象,乾位正对应陆明远所在的地牢方位。她突然明白,这场试炼真正的考题不是三选一,而是...
"我选青铜匣!"她嘶吼着扑向蛊群。金蚕噬咬手背的刹那,匣盖弹开,里面竟是陆明远的断指!指节上套着褪色的草编戒指,正是她七岁时送他的及笄礼。
月霜的笑声癫狂起来:"好!好!好!"她连道三声好,袖中飞出银丝缠住林晚脖颈,"那你可知,打开这匣子的代价?"
地牢深处传来陆明远的惨叫。林晚的火焰纹突然灼烧,疼痛中浮现出诡异画面:十二岁的陆明远在山洞为她挡箭,那支箭的翎羽竟与月霜红玉簪的流苏相同!
"你以为他是无辜的?"月霜挑开她衣襟,露出心口浅淡的疤痕,"三年前的中秋夜,是谁在你药汤里下蛊?"林晚浑身剧震,那夜她高烧昏迷前,分明看见陆明远在煎药炉前神色慌张。
青铜匣中的断指突然蠕动,金蚕从截面钻出,凝聚成缩小版的陆明远幻影。幻影开口竟是阁主的雌雄莫辨之声:"游戏该结束了。"说着突然扑向月霜,红玉簪应声而断。
林晚趁机滚向殿角,后背撞开暗格。里面堆满带血的玉牌,最上方那枚刻着"林清欢",边缘缺损与她怀中半枚玉珏完全契合。当她将玉珏按上去时,整座千机殿开始震动。
地砖翻涌如浪,露出下方血池。池中浮沉着数十具少女尸体,皆与林晚容貌相似。月霜的红衣在血雾中翻飞:"这些是你的前身,每次试炼失败后的残次品。"
林晚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腕,血溅在血池瞬间,所有尸体睁眼吟唱。歌声中,陆明远颈间的青铜环浮现卦象——竟是双生蛊的母蛊容器!
"你才是子蛊!"月霜的惊呼被歌声淹没。林晚抱起青铜匣跃入血池,金蚕群组梯托起她。当她的血染红匣面饕餮纹时,池底升起水晶棺,里面躺着与月霜一模一样的女子,心口插着那支红玉簪。
棺盖自启的刹那,林晚看见五岁的自己正将匕首刺入棺中人心口。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当年柴房相遇,是月霜设的局,而她亲手杀死的,竟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