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指腹捻碎百日醉花蕊,混入安神香末。紫铜香炉腾起青烟时,窗外飞雪忽凝成字——萧景珩以剑鞘为笔,在庭中书《桃夭》残篇。最后一捺拖曳如刀痕,"归"字落笔刹那,他抬眸穿透窗纸:"有些香燃尽了,执念却更盛。"
香灰簌簌坠炉。林晚拨灰的手骤僵——未烬的香骨竟拼出"清欢"二字!字痕突窜蓝焰,焰心裹着半枚乳牙坠入雪地。那牙冠刻"景明"小篆,遇雪显影:昭元太子临终前,正将此牙嵌进暖阁地砖!
"姑娘这味'百日醉'..."萧景珩踏雪入门,襟上冰晶未化,"倒比三年前的离人愁更烈。"他屈指弹向香炉,炉内轰然炸出金蚕蛊群,虫背皆烙"清欢"印!
蛊虫扑翅散鳞粉。粉屑沾雪凝成冰镜,镜映当年暖阁:贤德皇后将迷魂香喂入昭元太子口中,香灰在掌心拼出"弑君"。而捧香炉的宫女抬头——赫然是少女林清欢!
"母妃的香..."萧景珩剑风扫镜。冰屑扎入梁柱,柱面渗出靛蓝血珠——与林晚胎记同色!血珠顺《寒山烟雨图》焦痕游走,在画中孤舟处凝成新香方:"离人愁三铢,百日醉七分,佐以至亲骨灰"。
画轴突燃幽火。林晚挥袖扑火,袖风带落博古架上的青铜匣。匣开现焦尾琴残弦,弦上缠褪色红绳——绳结系法正是陆明远所授!她抚弦刹那,整间暖阁弥漫冷梅香,香气凝成月霜虚影:"好徒儿,该焚香祭父了!"
庭中积雪轰然塌陷。雪坑里九盏人鱼灯环绕冰棺,棺内昭元太子手握玉瓶,瓶签"离人愁"下小字:"林氏清欢制"。
"此香原名'长相守'。"萧景珩剑指棺椁,"父皇为囚母妃魂灵,改香毁诺。"他劈手夺过林晚怀中香囊,将香末倾入灯油。火焰暴涨间,棺内尸首突睁眼,枯唇诵诀:"雪焚七寸,魂归来兮!"
暴雪如瀑灌入地坑。雪沫触火凝成冰刃,刃尖首指林晚心口。她旋身避让,冰刃没入《寒山烟雨图》——画中寒山忽现血字:"双生蛊解方:雪夜焚至亲,香烬蛊自消"。
"至亲..."林晚剜向腕间胎记。蓝血滴入雪坑时,九盏灯尽灭,棺盖轰开露出青铜鼎。鼎内香灰拼出林清欢的遗容:"晚儿,焚香需燃己身!"
鼎内香灰突化流沙。沙瀑裹住林晚双腿,沙粒钻进胎记吮血。萧景珩斩沙救人,剑锋却被沙中显形的桃木剑格挡——剑柄"清欢"二字正滴落蓝血!
"此剑才是香引!"月霜的红玉簪刺入沙鼎。簪尖挑出团脐带,遇风展作婚书:"聘林氏清欢为后"。书末血印突生倒刺,扎穿林晚掌心钉入沙地。
血渗处浮出暖阁地砖。砖缝爬出金蚕蛊,虫腹皆胀如香丸。萧景珩的剑风扫落蛊群,虫尸爆出迷魂香雾——雾中现出五岁林晚:她正将百日醉花塞进地砖,身后站着执香勺的贤德皇后!
"原来香是你埋的..."林晚咳出蓝血。血珠喂肥了沙鼎,鼎内轰响如雷。整座雪坑塌陷,露出底下蛇纹祭坛。坛心插着草编戒,戒心鳞片刻:"焚香尽头,槐根当归"。
祭坛裂开深渊。月霜红绫卷走草编戒:"双生劫终需血祭!"戒脱手飞向林晚,鳞片割破她指尖。血滴坠渊时,渊底升起万丈桃树根——正是栖霞村老槐!
根须缠住月霜脚踝。她癫狂掷出骨笛,笛管射出的香针刺向槐根。针尖触根刹那,整株槐树化香焚燃,青烟凝成林清欢虚影:"痴儿,归位!"
烟散雪霁时,林晚见灰烬拼出全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家"字最后一捺,正是萧景珩雪中所书的剑痕。
他拾起未燃尽的香骨,插入她发间:"此香名'长相守'。"
雪地忽现血桃枝,枝头并蒂花苞沾着香灰,在月光下绽出青铜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