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盯着黑屏的手机,指腹在开关机键上按了第七次。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是昨夜在医院陪护时蹭在袖口的。
她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父亲今早要做术后复查,医生说可能要调整用药方案,她必须在八点前接到医院电话。
"简保姆?"
林叔端着银托盘从厨房出来,青瓷盅里的药膳蒸腾着热气。
老人眼尾的皱纹堆起来:"少爷说今天要喝双皮奶,你...脸色不太好?"
"林叔,能借下您手机吗?"简嘉喉头发紧,"我爸的主治医生说今早会联系我..."
"借什么手机?"
高跟鞋叩地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沈婉儿抱着文件站在转角,米色套装勾勒出纤细腰肢,眼尾的假睫毛颤了颤:"少爷今早要和法国药商视频会议,林叔的手机要接内部专线。"她扫了眼简嘉攥着的死机手机,唇角勾起:"再说了,保姆连自己手机都管不好,还指望借别人的?"
简嘉的耳尖发烫。
她知道沈婉儿是周连琛的秘书,从她入职第一天就总挑刺——上回说她擦茶几用错了软布,再上回说她给少爷热牛奶温度不够。
可此刻她顾不上难堪,指尖绞着围裙带子:"就打一个电话,很快的..."
"不行。"沈婉儿往前走了两步,香奈儿香水味裹着压迫感涌来,"林叔,药膳该送少爷书房了。"她垂眸看表,"还有十分钟会议开始,您耽误得起?"
林叔端托盘的手顿了顿。
老人看了眼简嘉发白的脸,又望了眼墙上的古董钟,最终低叹一声:"小简,等我送完药膳..."
"不用了。"简嘉突然打断他。
她转身往厨房走,后背绷得笔首。
沈婉儿的轻笑像根细针戳进耳膜,她攥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没关系的,大不了现在跑出去找公共电话,医院在三环外,就算打车...
"叮——"
玄关的门铃惊得她一颤。
快递员举着盒子站在门外:"简嘉小姐?您的快递。"
硬纸盒很沉,拆封时胶带割破了她的指尖。
简嘉抽了抽鼻子,把血珠按在围裙上,然后就愣住了——黑色丝绒衬布里,躺着一部崭新的手机。
便签压在手机下,字迹是她熟悉的狂草:"以后用这个联系我。"
简嘉的呼吸突然乱了。
她记得周连琛签文件时总爱用万宝龙钢笔,笔锋凌厉得能划破纸背;记得他藏她工牌时,在背面用同样的字体写过"再丢就扣工资"。
手机开机的提示音像心跳。
她盯着屏幕上同步完成的通讯录——医院的号码排在最前,连她大学室友的微信都备注得清清楚楚。
简嘉摸了摸发烫的手机壳,忽然想起今早周连琛拿走她旧手机时,掌心烫得惊人。
"简保姆好福气啊。"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婉儿不知何时站在玄关,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正戳着快递盒:"匿名快递?
该不会是哪个野男人送的吧?"
简嘉慌忙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不是..."
"不是什么?"沈婉儿突然笑出声,"也是,哪个男人会送最新款的Vertu?
毕竟整个周氏,也就少爷买得起这种私人定制。"她凑近简嘉耳畔,声音甜得发腻:"不过啊,保姆和雇主走太近,传出去可不好听。"
午后的佣人间像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简保姆收了少爷的手机。"
"我今早看见她和少爷在走廊说话,挨得可近了!"
"可不是?上次少爷发那么大火,不就是因为有人说简保姆坏话?"
切菜的刀"当啷"掉在菜板上。
简嘉握着漏勺的手发抖——她在储物间找冰糖时,听见了墙角两个帮厨的对话。
"那简嘉算什么?"
"能算什么?"另一个压低声音,"没看沈秘书最近脸都黑了?
我猜啊,少爷也就是图个新鲜,等玩腻了..."
"简嘉。"
冷沉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简嘉猛地转身,周连琛正站在储物间门口。
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松松垮垮挂在颈间,眉峰皱成锋利的刃:"跟我来。"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周连琛站在长桌尽头,指尖敲着投影仪遥控。
二十多个部门主管坐在下方,连平时最爱打哈哈的张总监都绷着脸。
"今天说两件事。"他的声音像冰锥扎进瓷砖,"第一,法国药商的合作案,三天内我要看到修订版。"
"第二。"他忽然抬眼,目光精准锁在人群里的沈婉儿身上,"从今天起,所有关于简嘉的流言。"他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丝冷笑,"都由我亲自处理。"
会议室落针可闻。
沈婉儿的脸白了又红,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包的鳄鱼皮里。
简嘉站在门边,能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浸透。
散会时,周连琛的西装袖摆扫过她手背。
他压低声音:"跟我去顶楼。"
顶楼的玻璃花房飘着玫瑰香。
简嘉抱着胳膊看他给蓝月石浇水,晨露从花瓣滴在她鞋尖:"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周连琛的动作顿住。
他转身时,阳光穿过玻璃洒在他眼尾,那里有极淡的红:"因为你值得。"
简嘉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想起昨夜门缝里的工牌,想起今早他拿走死机手机时发红的眼尾,想起新手机里同步好的所有联系方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简嘉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未读短信:【医院:简先生今日复查正常,需调整降压药剂量,费用己到账】
她猛地抬头:"你...你帮我付了医药费?"
周连琛没说话。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以后有什么事,首接找我。"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
简嘉望着他身后渐沉的暮色,没注意到新手机的后台弹出一行小字:【定位更新:周氏顶楼花房,东经116°23′,北纬39°54′】
深夜十一点。
简嘉抱着新手机蜷在床头。
屏幕亮起又熄灭——是周连琛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喝南瓜粥】
她笑着回了个"好",刚要锁屏,屏幕突然自动亮了一下。
简嘉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错觉。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她翻了个身,手机贴在胸口,像揣着颗温热的心跳。
与此同时,三楼的监控室里,周连琛盯着墙上的十七块屏幕。
当画面切到简嘉的房间时,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睡熟的侧脸上。
"少爷。"林叔端着参茶走进来,"该休息了。"
周连琛没动。
他望着屏幕里简嘉皱着的眉头——她总在梦里喊"爸爸别怕",总在擦药时偷偷把棉签往轻了按,总在他藏工牌时红着眼眶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
"林叔。"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说...她明天早上,会给我煮加蜜枣的南瓜粥吗?"
林叔望着监控里少年时总蹲在衣柜里发抖的身影,又望了望屏幕里睡得安稳的姑娘,忽然笑了:"会的。"
窗外的月光重新漫进来。
周连琛的目光落在手机追踪软件上,绿色的定位点像颗小太阳,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简嘉的床头,那部新手机的屏幕正悄悄亮起——
【凌晨五点十七分,定位更新】
而楼下的花园里,一道黑影正猫着腰,往简嘉的窗下塞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