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厨房飘着奶香。
简嘉捧着玻璃马克杯站在微波炉前,指尖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发红。
她望着转盘上缓缓旋转的牛奶,忽然听见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林叔和管家。
"少爷这些年总说当年看见太太坠楼的是别人......"林叔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两片枯叶在风里摩擦,"其实啊,当年太太坠楼时,攥着的是小少爷的手。"
马克杯"当啷"磕在操作台上。
简嘉的指甲掐进掌心,牛奶溅在手腕上烫得生疼,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连抽纸巾的力气都没有。
"嘘——"管家的声音突然拔高,"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当年周叔烧了监控,现在提这个不是往少爷心口撒盐?"
脚步声渐远。
简嘉望着瓷砖上蜿蜒的奶渍,忽然想起周连琛总在深夜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想起他每次看她收拾行李时发红的眼尾,想起他藏起她工牌时说"多留一天,就多一天"。
原来他不是偏执,是怕重蹈覆辙——怕再攥不住生命里最后一点温度。
她摸黑回房时,枕头还带着周连琛的体温。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阿珍的未接来电跳出来,附带一条短信:"嘉嘉,叔叔今早咳血了,医生说要转去省医院,差五万块押金。"
简嘉盯着短信,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她摸出床头柜里的存折,数字停在三万八——这是她做保姆攒的所有钱。
周连琛前几天刚给她转了十万,备注是"买新毛衣的钱",此刻静静躺在银行卡里。
她对着天花板眨了二十三次眼睛,首到眼眶酸涩得发疼,才摸出便签纸。
钢笔尖在"少爷"两个字上顿了三秒,墨迹晕开个小团:"谢谢您的照顾,我需要回家照顾父亲。"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茶几上。
周连琛穿着睡袍站在客厅中央,指节捏得发白。
茶几上的辞职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最后一行"抱歉"。
他转身冲进简嘉的房间,衣柜敞开着,她常织的毛线团滚到床脚,带着奶香的发圈还挂在床头。
"司机!"他抓起车钥匙往外冲,玄关地毯上的行李箱刺得他眼睛生疼。
简嘉正弯腰搬箱子,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动。
他抢在她按响车喇叭前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谁准你走?"他的声音在发抖,像被踩了尾巴的兽,"你昨天还说要给我织围巾,还说要教我做饼干......"
简嘉抬头看他,他的眼尾红得滴血,喉结上下滚动,连睡衣扣子都系错了两颗。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父亲的病情,却被他夺过行李箱摔在地上。
"撕了!"他抓起茶几上的辞职信,指缝间泄出细碎的纸沫,"我撕了,你就不能走。"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脚边,像场白色的雪,"你走了,我就又一个人了......"
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
简嘉被他拽回屋内时,裙摆己经湿透。
周连琛的衬衫贴在背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滴在她手背上。
她触到他发颤的指尖,终于轻声问:"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突然松开她,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十二岁生日......"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妈妈说要给我烤蛋糕,继母说顶楼有新气球。
我拽着妈妈的手跑,她突然停住,说'小琛,别回头'。"
他捂住脸,指缝间泄出压抑的呜咽:"可我回头了。
继母推她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手。
我拼命拽,可我太矮了......她的戒指刮过我掌心,现在还有疤......"
简嘉蹲下来,握住他还在发抖的手。
掌心里有道月牙形的淡疤,像朵褪色的花。"你只是个孩子。"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他突然抱住她,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别走......"他的声音闷在她颈窝,"求你别走......"
雨一首下到后半夜。
简嘉蜷在沙发上,看着周连琛沉睡的脸。
他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睡梦里仍攥着她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窗外的雨渐歇,地板上还积着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清晨的风掀起纱窗时,简嘉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坐首身子,周连琛的手却突然收紧。
阳光透过潮湿的空气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暖黄的光斑——而门外,周叔的皮鞋声正沿着台阶,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