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无数面破鼓,叶青梧抹开警用雨衣帽檐下的水帘时,看见整座云栖镇正在沉没。
陈昊的镀金权杖重重杵在祠堂台阶上,溅起的泥水扑向跪地的村民:“抽签!老弱妇孺最后上船!”
他身后三艘印着“陈氏慈善”的冲锋舟随浪起伏,船舱里堆着真空包装的救灾粮,塑料膜下隐约透出暗红色纹路——那是缅甸翡翠原矿特有的蟒带标记。林深盯着第三艘船尾被油布半掩的木箱,箱角裂缝渗出几缕金丝楠木的冷香,与两周前走私文物清单上的气味完全吻合。
“陈家祖宗牌位不能淹!”王德发嘶吼着推开抱孩子的寡妇,枯瘦的手抓向抽签筒。叶青梧的警棍横空劈下,竹筒炸裂的声响淹没在雷声中:“按登记册顺序!孕妇优先!”
混乱中,林深突然抓住陈昊权杖的狼头雕饰。权杖顶部“咔嗒”弹开,露出微型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新型毒品“蓝蝶”的浓缩制剂。“陈老板的慈善船,”林深的声音像淬冰的刀,“载着够全镇人死三次的货。”
镇东头的百年藏书楼己成孤岛。积水漫过二楼门槛时,七十岁的退休教师周明礼正把最后一函《云栖地方志》捆上塑料布。檀木书架在水面投下牢笼般的影子,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得笔首。
“周老师!”林深踹开漂浮的牌匾冲进来,洪水己淹到他胸口。老人却将油纸包塞进他怀里:“嘉靖三年的孤本,比我这把老骨头值钱。”
窗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陈家的工程队正在上游扒开防洪堤——洪水裹着家具残骸冲向藏书楼支柱。
当陈昊的保镖持枪出现在窗口时,周明礼突然跪进浑浊的水里。老人额头撞向水面的闷响让枪口颤了颤:“藏书楼拆不得!这是云栖镇的命脉啊!”陈昊的冷笑从对讲机里传来:“老东西,你跪死在这儿,明天报纸只会写‘退休教师抗洪殉职’。”
林深猛地掀开墙角地砖,露出半箱贴着救灾标签的罐头。撬开的铁皮里滚出翡翠原石,石皮上还沾着金三角的红色土壤。“陈老板好算计,”他将翡翠砸进洪水,“走私货混进救灾物资,洪水冲干净所有证据。”
祠堂己变成修罗场。王德发趁乱撬开救灾粮仓库,麻袋里滚出的却不是大米——印着卡通图案的奶粉罐里,白色粉末正从裂缝涌出。
“我的儿啊!”疯癫的哭声刺破雨幕。李寡妇抱着高烧的儿子冲进仓库,颤抖的手舀起门缝渗进的雨水冲泡奶粉。叶青梧夺过奶瓶时,孩子青紫的嘴唇正在抽搐。“蓝蝶混在真奶粉里,”林深碾碎指尖的粉末,“孩子代谢快,最先毒发。”
王德发突然举起火把:“烧了毒仓库!不能让人知道咱镇出瘾君子!”贪婪的火舌舔上麻袋的刹那,叶青梧的子弹击飞火把。她撕开警徽拍在粮堆上:“警察用命担保!天亮前一定运来真奶粉!”
陈昊的权杖却在此时指向她:“叶警官,你三年前卧底捣毁的制毒村——记得全村被灭口的孤儿吗?”他手机屏幕亮起泛黄的照片:禁毒表彰大会上的叶青梧身后,站着穿缉毒警制服的苏红绫。
藏书楼的梁柱发出死亡的呻吟。陈昊的推土机加大马力撞向承重墙时,周明礼突然从怀里掏出火油瓶。
“站住!”老人站在最高处的书堆上,火苗在他白发间跳跃,“往前一步,我带着嘉靖孤本跳火海!”陈昊的保镖僵在原地——那套《云栖地方志》里藏着走私文物交接的密码。
林深在水中摸到冰冷的链条。顺着铁索潜至楼底,他看见洪水冲开的暗格里,青铜编钟正泛着幽光。钟体铸着“破军”符号,与陈昊权杖底部的刻痕完全吻合。编钟内壁的铭文让他血液冻结:“戍寅年七月初七,周玄策赠”——正是二十年前国企改制关键日。
楼上传来木架倒塌的巨响。林深返回时,周明礼的火油瓶己碎在书架间。烈焰吞没地方志的瞬间,老人从怀中抽出泛黄的股权书扔进火堆:“陈家拿全镇人命填的窟窿...都在里头!”
叶青梧冲进火场拖出老人时,林深正用身体压灭火堆旁的纸灰。灼热的灰烬里,半张未被燃尽的美元残片紧贴股权转让书一角,美联储编码旁印着周玄策的私章。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狰狞。当叶青梧给最后一名中毒儿童注射解毒剂时,王德发正带人将翡翠原石绑上浮木。
“叶警官仁义!”王德发抹着泪递来姜汤,“咱把值钱石头运出去卖了,给娃们买真药!”叶青梧腰间的枪套突然一轻——王德发抽走配枪抵住她后背:“对不住啊,陈老板答应给我儿子留套房。”
冲锋舟的马达声撕裂雨幕。陈昊站在船头抛下绳梯,王德发拖拽叶青梧的瞬间,林深从水里暴起。三人砸进浑浊的洪水时,陈昊权杖顶端的注射器扎进王德发脖颈。
“蓝蝶的滋味,”陈昊俯视着痉挛的王德发,“比拆迁款够劲吧?”叶青梧的警铐咬住陈昊脚踝的刹那,林深从王德发怀里摸出青铜钥匙——正是藏书楼暗格的开启物。
洪水突然掀起黑色巨浪。陈昊割断脚踝皮肤脱出警铐时,浪头将权杖卷向深渊。林深在漩涡中抓住杖身,狼头雕饰裂开,露出微型胶卷里二十年前的国企改制签名册——林深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