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踏剑俯冲的阴影罩下来时，顾渊后颈的旧疤先于神识发出警告。
那是三年前被玄阴门毒鞭抽烂的地方，此刻正像被泼了滚油般灼烧——他知道，这是陆飞七煞铃里封印的阴毒法则在共鸣。
"阿棠别怕。"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姑娘发顶，掌心轻轻拍着她后背，声音软得像在哄她吃糖糕，"哥哥给你抓只会响的铜铃当拨浪鼓好不好？"
顾棠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松开，小脑袋在他颈窝点了点。
这细微的信任让顾渊喉结动了动，再抬头时，眼尾的笑纹还在，瞳孔却缩成锋利的针尖。
他把妹妹交给苏九娘时，指尖在小姑娘后腰的桃花印上快速按了三下——这是他们在杂役房里定下的暗号："哥哥要打架了，你闭好眼睛数到十。"
苏九娘接人的动作很稳，银甲护腕贴着顾棠后背的瞬间，有缕暖融融的灵气渗进去，把小姑娘吓得发抖的脊背慢慢焐平。
她垂眸看了眼怀中人儿眉心淡粉的桃花印，又抬眼望向顾渊，正撞进他递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团烧得极旺的火，却用玩世不恭的笑意裹着，像淬了蜜的刀尖。
"陆师兄这副鬼样子，莫不是被七煞铃反噬了？"顾渊转着竹笛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云杉叶簌簌落，"上回在杂役房，你拿淬毒皮鞭抽我三十下，说'杂役也配护妹'；上个月在灵草园，你用锁魂钉穿我脚踝，说'天道要的东西你抢不走'。"他忽然顿住脚，竹笛尾端的青玉坠子"当"地磕在陆飞脚边的青石上，"今天你说要我阿棠的命......"
笛声骤起。
那是支幽蓝的竹笛，此刻正泛着月光般的冷光。
陆飞的七煞铃突然炸响，五枚铜铃震得他虎口渗血，黑红的血珠滴在铃身，竟滋滋冒起青烟——这是他用玄阴门三十六名弟子的魂魄祭炼的法器，此刻却像被什么力量拽着，要往顾渊那边飞。
"你......你动了天道法则！"陆飞鬼面下的右眼暴突，那道和顾棠眉心相似的纹路突然暴涨，从眼白爬上面颊，"秦长老说你只是个扫阶的杂役！
说顾棠的印是天道钦点的......"
"天道钦点的？"顾渊笑出声，笛声陡然拔高，像把淬了冰的刀划开阴云。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气在流转——那是系统奖励的"反天道练气法"，此刻正沿着奇经八脉撕开天道法则网的束缚，"那陆师兄你说，天道钦点的杂役，能不能抢它的东西？"
小狐狸的狐火"轰"地窜起来，绕着顾渊的竹笛烧出一圈金红色的光。
这灵宠本在他袖中打盹，此刻却炸着毛呲牙，狐尾扫过的地方，陆飞的七煞铃竟开始融化！
顾渊耳尖被狐火烤得发烫，却在这灼热里捕捉到系统面板的提示：【骚操作评分+20（借灵宠扰乱法则共鸣？
）当前97】
"咳......"陆飞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七煞铃"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后退，左眼里的桃花纹开始扭曲，"你、你用了屏蔽丹......秦长老说过......"
"秦无忌那老东西的话，能信？"顾渊一步踏到他面前，竹笛抵住他咽喉。
笛声收了，却有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散出来——那是他今早用朱果核熬的药，特意掺了三朵雪魄花，此刻正顺着陆飞的口鼻钻进去，把他体内乱窜的阴毒法则往死里压，"说，秦无忌联合了哪些宗门？"
陆飞的瞳孔开始涣散，却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尖叫："玄阴门、苍梧山、青冥宗内门......他们要在月蚀夜围杀你！
要活取顾棠的印......"话音未落，他左眼里的桃花纹突然炸裂，溅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法则符文，转瞬消散。
顾渊后退半步避开血滴，指尖在陆飞颈侧点了两下。
确认这人心脉己断，他才弯腰捡起那五枚七煞铃，转头对苏九娘笑："阿棠，数到十了没？"
苏九娘怀里的小姑娘正扒着她银甲缝隙往外看，见他望过来，立刻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小奶音脆生生响起来："十——！"
顾渊被逗得低笑，转身时却瞥见苏九娘的眼神。
她正垂眸盯着他掌心的朱果核，那枚果核不知何时泛起微光，和顾棠眉心的桃花印遥相呼应。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腰间半卷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轮回碑"三个大字。
"顾公子。"苏九娘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她低头替顾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再抬头时，眼底的狡黠混着几分认真，"有些事......或许该从这枚果核说起。"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林梢时，顾渊正用衣角擦去竹笛上的血渍。
他余光瞥见苏九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在银甲下泛出青白——那是她惯常克制情绪的小动作。
"顾公子。"苏九娘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怀中顾棠的发顶，小姑娘正扒着她的护腕打哈欠，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被吓出的泪珠，"看来你真的不简单。"她忽然抬眼，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她眼底碎成星子，"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月蚀夜还有七日，必须尽快找到那件宝物。"
顾渊的手指在竹笛上顿了顿。
他注意到她腰间的羊皮地图被山风吹得翻起一角，"轮回碑"三个字的朱砂印子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妹妹在苏九娘怀里蹭了蹭，无意识地攥住对方银甲上的流苏，那动作像只贪暖的小兽。
他喉结动了动，弯腰将七煞铃收进储物袋时，故意让袋口露出半枚朱果核——方才陆飞血溅的瞬间，他分明看见苏九娘的瞳孔在果核微光里缩了缩。
"阿棠，"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耳尖，等她迷迷糊糊应了声，才转向苏九娘，"我抱着她走。"接过妹妹时，他掌心悄悄按了按她后腰的桃花印——这是"跟紧哥哥"的暗号。
顾棠立刻蜷成个小团子，把脸埋进他颈窝，发间沾的草屑蹭得他发痒。
三人往林深处行去时，小狐狸从他袖中钻出来，尾巴尖卷着半块烤灵薯——那是方才战斗前顾渊塞给它的。
小虎跟在后面，灵兽特有的敏锐让它始终与顾渊保持三步距离，却又不远离小狐狸。
山雾渐浓，露水打湿了顾渊的麻鞋，他能听见苏九娘的银甲在身后轻响，每一步都踩得极有章法，像在丈量什么。
"玉简。"苏九娘突然开口。
顾渊脚步微顿，就见她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青色玉牌上——那是方才从陆飞储物袋里顺来的。
他早料到这一步，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弹，功法总纲便浮现在两人之间："陆师兄的收藏，说是能参透天道法则。"
其实他早把玉简里的内容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关于"天道法则网漏洞""轮回碑镇压伪神"的记载，每一条都与苏九娘腰间的地图暗合。
更关键的是，玉简末尾那行小字："持桃花印者，乃破局之钥"——和顾棠眉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这上面说......"顾渊故意顿了顿，垂眸替妹妹理了理被露水打湿的发绳，"天道法则网并非无懈可击，有人曾在轮回碑前见过与你相似的狐尾虚影。"他余光扫过苏九娘的耳尖——那里正以极慢的速度泛起淡粉，是妖族血脉即将觉醒的征兆。
苏九娘的脚步突然停住。
她转身时，银甲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夜枭。
顾渊能感觉到怀里的顾棠缩了缩，立刻用掌心捂住她的耳朵。"你这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苏九娘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紧绷，像是在问，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顾渊笑了，眼尾的笑纹里藏着三分真三分假："从前在杂役房翻到本破书，写着'青丘有狐，尾生法则'。"他故意把"法则"二字咬得极重，看着苏九娘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地图，"可惜那书被秦长老烧了，只记得两句。"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苏九娘的身影在黑暗里模糊了一瞬，再出现时，她己站在顾渊面前。
银甲上的寒芒贴着他喉结，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转了方向，轻轻挑起他颈间的朱果核："你可知这果核与阿棠的印，本是同一块法则碎片？"她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带着极淡的杏花香，"轮回碑下，藏着能解开你妹妹身世的秘密。"
顾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能清晰听见系统面板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骚操作评分+30（以退为进引蛇出洞）当前127】。
但面上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指腹蹭了蹭妹妹眉心的桃花印："那苏姑娘说，我们是先找轮回碑，还是先找烧我书的秦长老？"
苏九娘突然收回手。
她转身时，腰间的羊皮地图"刷"地展开，月光重新穿透云层，在地图上投下一道金色光斑——光斑正落在"轮回碑"三个字中央。"先去轮回碑。"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艳，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月蚀夜的阴煞之气，能解开碑上的封印。"
顾渊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妹妹。
小姑娘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手指戳他鼻尖，眼尾还挂着泪，却笑得甜滋滋的："哥哥，九娘姐姐的地图会发光！"他捏了捏她的小下巴，抬头时正对上苏九娘的目光——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郑重，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山雾更浓了。
小狐狸突然从他肩头跃起，狐火在前方划出一道金红的光。
小虎紧跟着窜出去，喉间发出低低的呜鸣。
苏九娘摸出枚火折子晃了晃，幽蓝的火焰映得地图上的朱砂字愈发鲜艳。
顾渊调整了下抱妹妹的姿势，竹笛在掌心转了个花，尾端的青玉坠子撞在储物袋上，发出清脆的"当"响——那里面，陆飞的七煞铃正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晃动，铃身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走。"苏九娘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顾渊跟着她迈出脚步时，后颈的旧疤突然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因为阴毒法则，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磅礴的力量，正顺着他的经脉往上涌。
他低头看了眼妹妹眉心的桃花印，那枚淡粉的印记此刻竟泛着与朱果核相同的微光——像两盏灯，在黑暗里彼此呼应。
林深处传来狼嚎。
小狐狸的狐火燃得更旺了，在前方铺出一条光毯。
苏九娘加快了脚步，羊皮地图在她腰间猎猎作响。
顾渊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他知道，从陆飞血溅的那一刻起，从苏九娘说出"轮回碑"三个字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