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散得比预想中快，顾渊望着苏九娘发顶被阳光镀亮的狐毛，忽然意识到她的耳尖还泛着浅粉——这是她情绪波动时才会有的特征。
洞外的血腥味被山风卷走大半，他松开她的手，指腹却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谢什么。"他弯腰捡起脚边半块带血的玉佩，那是锁魂七使首领的信物，"要不是你狐火烧得干净，我这会儿怕是要被青冥宗的老东西们堵在洞里，说我勾结外敌了。"
苏九娘垂眸看他拇指玉佩的动作，忽然伸手替他抹去唇角的血渍。
她的指甲盖泛着珍珠白，像被灵泉养过的玉："你总把算计说得轻描淡写。"她的尾音带着点气音，"从在药庐煮灵菇火锅引我过来，到故意暴露黑玉的位置引张云上钩...顾渊，你其实早就算好了我会帮你是不是？"
顾渊的手顿了顿。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闪过【骚操作评分+20，反派值+150】的提示，他却没心思看奖励——苏九娘的指尖正停在他人中位置，离他的唇不过半寸。
洞外传来小狐狸扒拉碎石的动静，他突然笑出声，往后退了半步："我哪敢算计女帝？"他从袖中摸出颗洗干净的灵枣，塞进她手里，"就是想着...要是你能多信我一点，掀棋盘的时候，我和棠棠能多双帮手罢了。"
苏九娘捏着灵枣的手紧了紧。
灵枣表皮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像极了她幼时在月照千狐林里，母亲给她摘的第一颗灵果。
记忆复苏后那些刺痛的碎片突然温柔起来——原来不是天道要追杀狐族，是伪神怕她们的血脉能看透法则的谎言；原来她总在午夜梦见的火锅香气，是这个总把"反派任务"挂在嘴边的男人，偷偷给她留的加餐。
"进去吧。"她把灵枣塞进嘴里，甜津津的汁水冲淡了喉头的血腥气，"你妹妹该等急了。"
顾渊脚步一顿。
他想起洞里还躺着昏迷的顾棠，小姑娘额间的粉印在昏迷时格外清晰，像朵被晨露压弯的桃花。
方才苏九娘说要告诉他关于印记的秘密，此刻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却又强压着不去追问——有些真相，得等妹妹醒了一起听。
洞穴深处的石碑在两人走近时泛起微光。
顾渊之前只当它是块普通的镇洞石，此刻凑近才发现石面布满细碎符文，像被刀刻进骨髓里的星图。
他掏出怀里的水晶球，那是从青冥宗藏经阁偷来的"次品法器"，此刻表面的暗纹竟与石碑符文连成了线。
"你看这里。"苏九娘的指尖点在石碑左侧，狐火在她掌心凝成细小的光簇，"这道纹路是狐族记载法则的'星络文'，我母亲的手札里有类似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醒洞角沉睡的顾棠，"而水晶球上的...是青冥宗秘传的'天道契'，我在张云的魂契里见过。"
顾渊的呼吸一重。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法则碎片解析度+8%】的提示，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抚过石碑："所以这石碑不是天然形成的。"他转头看苏九娘，眼里闪着猎手发现猎物时的光，"是有人用狐族的星络文，刻了青冥宗的天道契，藏在这秘境最深处。"
小狐狸不知何时跳上石碑，粉色的爪子扒着符文边缘，突然发出"叽叽"的警告声。
顾渊刚要摸腰间的短刃，却见水晶球在他掌心发烫——那些原本暗淡的纹路正随着石碑的微光流转，像两簇隔了千年的火种，终于要碰出火星。
"退后。"他把苏九娘往身后带了半步，又摸出张符纸盖在顾棠身上，"可能要出动静。"
苏九娘没动。
她望着顾渊绷紧的后背，突然想起方才他护着妹妹挡锁魂钉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用并不宽阔的肩膀筑成墙，说"有我在"。
洞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石碑的符文开始顺着地面游走，像活过来的银线，最终全部缠上了顾渊掌心的水晶球。
顾渊能感觉到水晶球里有东西在苏醒。
那是比系统提示更古老的共鸣，像血液在呼应血脉，像被封印的记忆终于要撕开茧。
他低头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疤，那道被车撞出的痕迹此刻泛着淡金，和苏九娘眉心的桃花印、顾棠额间的粉印，连成了若有若无的线。
小狐狸的尾巴炸成毛球，"吱"地钻进顾渊的袖管。
苏九娘握住他的手腕，狐火在指尖跃动："我陪着你。"
顾渊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洞外的风声，能感觉到水晶球的热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能看见石碑上最后一道符文没入水晶球时，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震颤。
然后，他触到了石碑最深处的纹路。
那是比星络文更古老的刻痕，是比天道契更锋利的法则。
当他的指尖按上那道刻痕的瞬间，水晶球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幽蓝光芒如活物般钻入水晶球的刹那，顾渊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他咬着牙没吭声，却见苏九娘攥着他手腕的指尖泛起青白——她分明也感应到了这股力量，狐火在两人交握处噼啪作响，像在与某种更古老的法则角力。
"嗡——"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法则碎片解析度+37%】的提示刺得他眯起眼。
下一秒，水晶球的白光裹着他的意识坠入黑暗。
他看见雾色弥漫的古老森林，参天巨树的枝桠间垂着发光的藤萝，每片叶子都刻着与顾棠眉心相似的桃花纹；再一眨眼，是座琉璃金瓦的宫殿，穹顶镶嵌的星石正按照石碑符文的轨迹运转；最后出现的老者白发如银，道袍上的金纹竟是用活的法则丝线绣成，他的眼睛像两团凝固的星子，开口时声音震得顾渊魂魄发颤："小友，你掌心的伤、你妹妹额间的印、狐族女君的桃花纹——都是破局的钥匙。
天道法则的真相，藏在月照千狐林最深处的'归墟'。"
"顾渊！"
苏九娘的低唤像根银针戳破幻境。
顾渊猛地睁眼，额角己渗出冷汗。
洞外的脚步声比方才更清晰，是至少五人以上的轻功底子，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里还混着铁器摩擦声——是青冥宗的追魂钉？
小狐狸从他袖管里窜出来，粉色尾巴炸成毛球，爪子死死抠住他衣襟尖叫："坏人！
好多坏人！"
顾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扫了眼洞角还在昏迷的顾棠，小姑娘睫毛微颤，额间桃花印竟随着水晶球的光芒隐隐发亮。
他反手握住苏九娘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幻境里老者的温度："跟紧我，先带棠棠走。"
苏九娘没说话，却主动弯腰将顾棠打横抱起。
她狐族的力道出奇的大，小姑娘软乎乎的身子在她臂弯里像片羽毛。
顾渊扯下腰间的短刃在洞壁上一划，石屑飞溅间露出条半人高的裂缝——这是他三天前勘察洞穴时发现的隐秘通道，当时只当是防万一的后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李梅，张云长老。"他侧头对缩在洞角的两人道。
李梅是青冥宗外门弟子，方才被锁魂七使的流矢擦伤了腿，此刻正咬着唇用布条止血；张云则是内门长老，方才为护他们硬接了杀手一掌，胸口的道袍浸着血，却还在强撑着摸出疗伤丹药。"通道只能容两人并行，张长老扶李梅，苏九娘跟我断后。"
张云抹了把嘴角的血，扯出个带血的笑："顾小友安排的，张某自然信。"他伸手搀起李梅，靴底在地面碾出个深痕——这是给顾渊留的记号，万一走散了能循着气息找回来。
顾渊摸出张符纸拍在通道入口，符面的火焰纹立刻腾起幽绿鬼火。
这是系统用反派值兑换的"迷踪符"，能混淆三息内的气味与声响。
他推着苏九娘先进通道，自己最后一个猫腰钻进去时，听见洞外传来刺耳的破风声——追魂钉己经钉进了方才他们站的位置，石屑溅在他后颈，凉得他脊背发紧。
通道比想象中逼仄，潮湿的石壁蹭得人手臂生疼。
小狐狸窜到最前面，粉爪子在地上扒拉两下，突然停住发出"唧唧"的示警。
顾渊借苏九娘掌心的狐火一看，前面的通道竟分出三条岔路，每条路口都堆着半人高的碎石，显然是人为布置的陷阱。
"系统，分析。"他在心里默念。
视网膜上立刻弹出三条路径的3D投影，其中中间那条的碎石下埋着淬毒的尖刺，左边的石壁有松动迹象，右边的...顾渊瞳孔微缩——右边岔路的石缝里，嵌着半块青冥宗的弟子令牌。
"右边。"他捏了捏苏九娘的手腕，"青冥宗的人三年前探过这秘境，右边是他们标记的安全路。"
苏九娘没问他如何知晓，只是调整了下怀里顾棠的姿势："你妹妹的体温有点烫。"
顾渊心尖一颤。
他探手摸了摸顾棠的额头，果然比寻常人热些，连眉心的桃花印都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是...方才水晶球的力量影响到她了？
他想起幻境里老者的话，喉结动了动，将随身的玉瓶塞进苏九娘手里："里面是清灵散，喂她半颗。"
"到了。"张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众人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顶垂着钟乳石，地面有浅浅的水洼，倒映着洞壁上星星点点的荧光石。
顾渊摸出怀里的水晶球，它此刻安静得像块普通石头，可方才的法则共鸣还在他血管里嗡嗡作响。
"布阵。"他蹲下身，指尖在地面画出复杂的纹路。
这是系统奖励的"九变迷踪阵"，需要七块中品灵石做阵眼。
张云立刻从储物袋里摸出灵石递过来，李梅则撕下衣角蘸了水，帮他擦去纹路里的泥沙。
当最后一块灵石嵌入阵眼时，溶洞的荧光石突然暗了下去。
洞外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是杀手们追进了主洞穴。
顾渊能听见为首者的冷笑："那小杂种带着个女人和昏迷的丫头，能跑到哪儿去？
给老子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九娘将顾棠轻轻放在水洼边的干草上，狐火在指尖跃动成细小的火苗："需要我出去引开他们？"
"不用。"顾渊按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溶洞的每处阴影。
系统面板弹出【反派任务：在追击者包围下保护重要人物】的提示，奖励是【法则碎片解析度+10%】。
他扯了扯嘴角，将短刃插在阵眼旁——这是给阵法加的"活扣"，等会儿可以随时引爆烟雾弹。"他们要的是我，更是水晶球里的秘密。
让他们以为摸到了线索...才好顺藤摸瓜。"
溶洞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住。
顾渊听见金属刮擦石壁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是哪个杀手踩中了他留在主洞穴的绊马索？
他低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顾棠，小姑娘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碎发，指尖碰到她眉心的桃花印时，突然有温热的力量顺着指腹窜上来，像在回应他的触碰。
"哥哥。"顾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顾渊猛地抬头，却见她只是无意识地呢喃，小脸红扑扑的，额间的印子随着呼吸明暗交替。
他喉结动了动，将她的手攥进掌心——只要她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能笑着走过去。
溶洞外传来更多脚步声，这次更近了。
顾渊能听见杀手们的对话："头儿，这边有血！
是那小杂种的！""追！
肯定在附近！"
他冲张云和李梅打了个手势，三人同时捏动法诀。
九变迷踪阵的纹路骤然亮起幽蓝光芒，溶洞里的荧光石开始按照阵法轨迹闪烁，水洼里的倒影扭曲成无数个重叠的影子。
苏九娘的狐火融入阵法，将他们的气息彻底掩盖。
"来了。"顾渊低声道。
他望着溶洞入口处晃动的火把光，手指缓缓按在短刃的刀柄上。
系统面板的提示还在闪烁，可他此刻的心跳比任何奖励都清晰——这一局，他要让所有追来的人，都成为他掀翻天道棋盘的棋子。
溶洞外的火把光越来越近，第一声惊呼己经响起："怎么有三个洞？"
顾渊看了眼怀里还在呢喃的顾棠，又看了眼身旁握着狐火的苏九娘，嘴角勾起抹玩世不恭的笑。
好戏，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