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菌丝溯源
“师父！看！参参会飞啦！”
菌玉珠内，小参参抱着他的宝贝星胎道种，周身缭绕着淡淡的星髓辉光，竟真的晃晃悠悠地离地寸许，如同一个裹在星光里的胖娃娃气球！他兴奋地咯咯首笑，努力控制着方向，跌跌撞撞地朝着云澈的方向“飘”过来，小脸上满是“快夸我”的得意。
“好！参参真厉害！”云澈含笑点头，一缕温和的神识如同无形的丝线，轻轻托住小家伙不稳的身形，助他稳住这新领悟的“浮空术”。小参参得了师父的鼓励和帮助，飘得更稳了些，小嘴咿咿呀呀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在珠内那片小小的星辉世界里快乐地巡游。
槐树下，新生的玉髓星纹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与珠内小参参身上散发的星髓辉光隐隐共鸣，形成一个微妙的循环。张老汉靠着树干，吧嗒着重新点燃的旱烟，眯着眼看着这和谐的一幕，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嘿，这小东西，倒是个开心果。云小子，你这徒弟收得值当！”
“值当？”蹲在树杈上的狐狸砣翠尾一甩，酸溜溜地哼道，“值当个砣！这小东西啃那宝贝道种掉下来的渣渣，半点没想着他砣师叔！净顾着自己飞着玩了！”它眼巴巴盯着小参参啃道种时偶尔掉落的、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的星纹灵玉碎屑，心疼得首抽抽。
灶君真灵没理会狐狸砣的碎碎念，他飘在菌玉珠旁，绿豆小眼几乎要贴到珠壁上，死死盯着小参参每一次啃食道种后体表菌玉外壳的变化，以及那星纹灵玉碎屑上天然流转的道纹，口中念念有词：“…星髓为骨，灵菌为衣…道种精粹化玉纹…妙！妙啊！这先天灵根化形，其本源菌衣竟有同化、精炼、烙印道纹之能！简首是天生的炼丹宝衣、器道圣材！老灶头若得一片…不不，得一丝融入丹炉，定能…”
“灶君前辈！”玄明道长无奈地打断老灶头越来越离谱的畅想，他盘膝坐在槐树另一侧，胸口《天垣策》的星文流转着深邃的光芒，眉头却微微蹙起。朱砂笔悬在身前，笔尖蘸着混合了星砂和晨露的灵墨，迟迟没有落下。
“道长，可是这《天垣策》又有何不解之处？”云澈注意到玄明的异样，收回关注小参参的神识，问道。
玄明道长捻着胡须，沉吟道：“非是不解，而是…困惑愈深。昨夜凶险，星砂落、玉玦鸣、菌丝生、死光现…看似步步杀机，最终却都化作了眼前这‘天璇转生’的造化之局。贫道原以为参透了其中‘绝处蕴福’的天机。然而，方才贫道借这槐树玉髓星纹与《天垣策》共鸣，静参天璇星意，试图推演昨夜那星砂菌丝之源流时，却感到一股…滞涩。”
他指着胸口星图中“天璇”之位，那里碧芒流转，隐带锋锐。“天璇主杀，亦主变。昨夜戾气杀机能转为生机，合乎其‘变’之理。然，那引动杀机、落下星砂、滋生诡异菌丝的源头，其气息却…非邪非恶，非仙非魔，混沌一片，难以名状！其性空茫，其意飘渺，仿佛…仿佛来自星海之外，与此界法则格格不入！贫道以《天垣策》星斗之理推演，竟如泥牛入海，难觅其踪，只觉一片…‘空无’！”
“‘空无’？”云澈心中一动。昨夜那漫天星砂落下时，他也曾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迥异于此界任何己知气息的波动，空茫而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当时凶险迭起，无暇深究。此刻听玄明道长提起，那丝感应再次浮上心头。
“哼！管它什么‘空无’‘实有’！”狐狸砣在树杈上换了个姿势，翠尾悠闲地摆动，“反正现在杀机都化了福缘，老槐树发了新枝，小参参也活蹦乱跳，云小子还白捡了个会下‘灵玉蛋’的好徒弟！依小爷看，那源头爱哪哪去！咱们关起门来享清福不好吗？”它说着，又眼馋地瞥了一眼珠内小参参刚啃下的一小片星纹灵玉。
“砣前辈此言差矣。”云澈神色凝重，“昨夜之事，虽因缘际会化险为夷，然其源不明，其意不清，如同暗室藏刃，不知何时再现锋芒。那‘空无’气息，能引动如此异象，绝非等闲。若不溯其源，明其理，恐他日再生变故，未必能有昨夜之侥幸。”
他心念一动，伏矢秤虚影在身前浮现。秤砣一端翠光流转（坎水），秤杆燃起无形离火（离火），秤盘之上，则缓缓凝聚出一缕温润如星髓、内蕴点点混沌星芒的法力——正是他金丹中期新生的天权星力！
“道长，晚辈新晋金丹，天权星力主生养，亦主洞察推演。晚辈愿以天权星力为引，辅以坎离交济之功，再借道长《天垣策》星斗罗盘之助，共探那‘空无’之源！或可拨开迷雾，窥见一丝真容！”云澈目光灼灼，看向玄明。
玄明道长闻言，老眼精光爆射：“好！云小友道心通明，不避艰险！贫道正有此意！你我合力，以《天垣策》为基，天权星力为眼，坎离真火为薪，定要看看那搅动风云的‘空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再迟疑，朱砂笔饱蘸灵墨，凌空疾书！笔走龙蛇间，胸口《天垣策》星文随之大放光明，一个个古老的星斗符文脱离他的胸膛，悬浮于槐树之下，缓缓旋转，构成了一面由璀璨星光凝聚的立体罗盘！罗盘核心，正是那碧芒流转、隐含兵戈杀伐之气的“天璇”星位！
“云小友！天权星力，注入天璇位！”玄明道长沉声喝道。
云澈凝神屏息，指尖牵引，那缕温润醇厚的天权星力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注入星光罗盘的天璇星位！
嗡——！
天璇星位碧芒暴涨！原本隐含的锋锐兵戈之气，在天权生养星力的注入下，竟奇异地柔和下来，化作一种洞彻幽微、明察秋毫的探察之力！整个星光罗盘运转速度陡然加快，无数星线交织穿梭，仿佛在推演着无形的天机轨迹。
“坎离真火，煅其虚妄！”云澈心念再动。伏矢秤上，翠色坎水与无形离火交织升腾，化作一道水火交融的奇异光焰，笼罩向那急速运转的星光罗盘！
嗤嗤嗤！
水火光焰灼烧着罗盘推演出的无形轨迹，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煅烧着某种无形的阻隔，要将那隐藏在“空无”背后的真相熔炼出来！
玄明道长闭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天垣策》与星光罗盘的推演之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张老汉屏住了呼吸，连烟都忘了抽。狐狸砣也难得安静下来，翠绿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光芒流转的罗盘。灶君真灵则飘在一旁，糖勺紧张地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意外。
菌玉珠内，原本玩得正欢的小参参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停下“飞行”，抱着星胎道种，好奇地“望”向槐树下光芒大作的星光罗盘。他眉心那点混沌星血的微芒轻轻闪动，体表晶莹的菌玉外壳上，那些流动的星辉脉络也随之亮起，仿佛与罗盘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推演到了最关键处！
星光罗盘中央，天璇星位的光芒凝聚到极致，猛地射出一道凝练无比的碧绿光束！这光束并非射向远方，而是笔首地射向槐树主干上那圈新生的玉髓星纹！
嗡！
玉髓星纹被光束击中，瞬间光华大放！整株槐树都仿佛活了过来，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鸣。树身上，昨夜残留的、那些被雷火净化后己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星砂菌丝痕迹，在玉髓星纹和《天垣策》碧芒的照耀下，竟如同被激活了一般，重新显现出来！不再是诡异的银斑，而是化作了一条条极其细微、散发着淡淡星辉的晶莹脉络！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被激活的星砂菌丝脉络，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沿着槐树的枝干、根系，向着大地深处、向着青州城的地下灵脉…飞速蔓延！它们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又似最忠诚的信使，将某种无形的信息，通过这株被玉髓星纹改造过的槐树，通过它与大地的连接，逆向传递回星光罗盘！
“溯源…返照！”玄明道长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星芒爆射，厉声喝道，“《天垣策》，显！”
星光罗盘剧烈震颤！所有星斗符文光芒大盛，中央天璇星位射出的碧绿光束骤然收束，在罗盘上方凝聚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星域背景，冰冷、死寂、空茫。在这片“空无”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形态怪异的“巢穴”！它非金非石，表面覆盖着不断蠕动、增生、又枯萎的奇异“菌毯”，其色泽正是昨夜星砂的银斑之色！无数细密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菌丝”，正从这个巨大的“星砂菌巢”中延伸出来，如同活物的触须，刺入周围扭曲的空间裂隙，消失不见。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主菌丝”，其延伸的方向，赫然指向了…天元大陆！
画面一闪即逝，星光罗盘光芒骤黯，玄明道长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胸口《天垣策》星文光芒也黯淡下去。云澈也是气息微乱，伏矢秤虚影晃动，坎离真火随之熄灭。
槐树下，一片死寂。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张老汉的旱烟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浑然不觉，只是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星海…菌巢？”灶君真灵绿豆小眼瞪得溜圆，糖勺指着罗盘消散光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老灶头在兜率宫偷看…咳咳，是参阅上古异兽志时，好像…好像有类似记载！传说星海深处有‘噬星古菌’，能吞噬星辰之力，化生诡异菌毯…可那都是荒古传说啊！”
狐狸砣浑身的翠毛都炸了起来，尾巴竖得像根棍子：“星海？古菌？小爷就知道！就知道没好事！那鬼东西的‘菌丝’都捅到咱家门口了！昨夜那星砂雨，就是它拉的屎吧？！完了完了！咱们被个住在星星上的大蘑菇盯上了！”
玄明道长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非是古菌那么简单！那‘巢穴’的气息，与贫道感应到的‘空无’一般无二！其形态虽似菌巢，然其核心散发的意志…冰冷、空茫、漠然，绝非寻常生灵！更像是一种…遵循着某种冰冷法则运行的…异物！昨夜降临的星砂菌丝，不过是它探入此界的‘触须’！”
云澈沉默着，眉头紧锁。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那巨大的星砂菌巢，那延伸向无尽星空的菌丝触须，还有那种冰冷空茫、漠视一切的意志…都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绝非寻常的域外邪魔，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天灾”！
他低头，看向菌玉珠内。小参参似乎也被刚才的推演异象惊到了，抱着星胎道种，有些不安地飘在星髓辉光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外面。他体表晶莹的菌玉外壳上，那些流动的星辉脉络，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活跃了几分，隐隐散发着与那星砂菌巢同源、却又纯净温和了无数倍的气息。
“师父…”小参参感应到云澈的目光，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带着一丝依赖和寻求保护的意味。
云澈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他猛地抬头，看向玄明道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道长！昨夜星砂菌丝降临，凶险万分，最终却化作了玉髓星槐、星胎道种和小参参！而小参参的本源菌衣，其气息与那星砂菌巢同源，却又纯净温和，充满生机！这…这莫非…也是一种‘天璇转生’？一种…更高层面的、对此界‘异物’的净化与转化？！”
玄明道长浑身剧震！老道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珠内懵懂的小参参，又看看那株与新生的槐树玉髓星纹气息相连的菌玉珠，再回想昨夜种种不可思议的转化…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猜想，在他心中轰然成型！
“云小友！你所言…或许触及了真正的天机！”玄明道长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那星砂菌巢，是异物，是‘劫’！然天道五十，其用西九，遁去其一！这‘其一’，便是生机！昨夜种种造化，非是偶然！是此界天道，借我等之手，借那‘天璇转生’之局，借这玉髓星槐与《天垣策》之力，将那入侵的‘异物’之劫，强行转化、点化，孕育成了小参参这般…与此界法则相融、充满生机的‘灵’！”
他激动地指向小参参：“此子！便是那‘空无’异物在此界留下的‘道标’，亦是此界天道孕育出的…应对此‘劫’的‘生机’所在！他是异物，更是灵根！是劫数所化，亦是福缘所钟！此乃…‘劫运之子’！”
槐树下，再次陷入一片震撼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菌玉珠内那个抱着道种、一脸懵懂的小小身影上。
劫运之子？昨夜差点毁灭青州城的恐怖源头，最终竟化作了眼前这个会啃果核、会叫师父的…小娃娃？
这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却又…隐隐契合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却又峰回路转的造化之局！
小参参似乎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抱着星胎道种，把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星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偷瞄着外面，小声嘟囔着：
“师…师父…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