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三号防线染成修罗场，顾安擦拭着刀刃上凝结的黑血，金属表面倒映出他越发锐利的眼神。这十日来，收集的晶核己经堆积如小山一般，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能量顺着经脉游走的细微震颤。
战场后方的临时食堂飘来烤肉香气，变异兽的精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顾安撕扯下一大块冒着热气的肉，油脂顺着指缝滴落。成为觉醒者后，他的食量暴增三倍，却也因此见证了异兽血肉带来的蜕变——原本疲惫的身躯总能在进食后迅速恢复，连骨骼都发出细密的脆响，似在重塑新生。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大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顾安手中的骨棒"当啷"坠地，画面里，某座城市的防护罩在巨型异兽爪下如同玻璃般碎裂，绝望的哭喊声穿透屏幕："救救我们！防线破了..."画面随即被雪花覆盖，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字幕：【X市、Y市...等八城沦陷，预估伤亡人数976万】。
食堂陷入死寂，有人手中的餐盘哐当落地，粥汤泼洒在沾满血污的军鞋上。
"我们会死吗？"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顾安转身，徐曼馨不知何时卸下了头盔，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短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伤亡数字，眼神里难得露出一丝动摇。
"不会。"顾安握紧腰间的唐刀，刀鞘上的兽牙坠饰随着动作轻晃，"只要防线还在，只要我们还握得住刀。"他忽然想起出发前许悦塞进行囊的护身符，此刻正隔着布料贴着心口发烫。远处传来新的警报声，异兽的嘶吼如滚滚闷雷逼近，顾安反手拔刀，刀锋划破暮色："中尉，下一波攻势要来了。"
徐曼馨盯着少年决然的背影，突然笑了。她扣上头盔，战术目镜折射出幽蓝的光："所有人，准备应战！"话音未落，无数黑影己从废墟中窜出，猩红的兽瞳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恐怖的星河。顾安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白光剧烈震颤——这一次，他要让这些吞噬生命的怪物，见识人类求生的意志。
三号壁垒的会议大厅里，惨白的冷光灯将悬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全息投影上，跳动的伤亡数字如猩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众人紧绷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息，每个参会者的军装上都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无数次惨烈战斗留下的印记。
"到目前为止，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全国死亡人数己超过两亿。"国防部部长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其中包括平民、战士，我们的军队损失超过三分之二。"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主位上，白发苍苍的总指挥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金属笔身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段时间里建成多少堡垒？可容纳多少人？"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仿佛背负着整个国家的重量。
"一共建成18座堡垒，理论上可容纳两亿人。"建设部负责人的汇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却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不够，远远不够。"总指挥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如今我们只能舍弃一些城市的防线，集中力量守护核心区域。这样才能..."
"你放屁！"军事科学院院长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文件纷纷滑落，"你要放弃那么多人吗？那些都是我们的同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他的眼眶通红，青筋在额头上突突跳动，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冷静点！"总指挥提高了声音，却难掩语气中的无奈，"看看这些数据！如今我们根本守不住所有的城市！要想文明延续下去，就必须做出牺牲，这是残酷的现实！"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参会者们纷纷站起，七嘴八舌地争吵起来。有人愤怒地指责，有人低头沉默，有人绝望地摇头。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混乱的交响乐。
"够了！"总指挥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脊背仿佛承载着整个国家的重量，"收缩防线，准备放弃部分城市。这是命令。"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陷入了死寂。军事科学院院长还想反驳，却被总指挥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己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军队损失惨重，物资严重短缺，若是继续分散兵力，只会全军覆没。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案，现在就说出来。"
老者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知道，总指挥说得没错。在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战争中，有些牺牲，或许是无法避免的。
"在完成这次战略调整后，我会向全体人民请罪。"总指挥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活下去。这是我们对死者的承诺，也是对生者的责任。"
灰黑色的云层如同厚重的铅块，将天空压得几乎要触到城墙。当"放弃防线"的指令通过广播响彻营地时，正在擦拭唐刀的顾安猛地握紧刀柄，刀锋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与哭喊，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这片即将被遗弃的土地。
"我们收到了撤离指令。"徐曼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沉重。她摘下战术目镜，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整个第三战区的部队，明天必须全部转移到53号壁垒。"
"怎么会这样？"一名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云城还有二十万平民！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话音未落，便被另一位老兵粗暴打断："这是最高指挥部的命令！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顾安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曾经熟悉的营地此刻恍如末日废墟。他见过太多战友倒在异兽爪下，也亲手斩杀过数以千计的怪物，可如今，那些用鲜血捍卫的防线竟要被亲手放弃。"什么时候？"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明早六点整。"徐曼馨顿了顿，补充道，"觉醒者可以自由选择去留，但我...我们希望你能一起撤离。"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那个突兀加入的"们"字，让空气里多了一丝微妙的温度。
顾安望着远处正在拆卸的瞭望塔，机械臂的轰鸣声混着细雨敲打帐篷的声音，组成一曲悲凉的挽歌。西年前，他拖着行李箱踏入这座城市时，街道上还飘着桂花香。此刻，那些教学楼、图书馆、他常去的小吃摊，都将成为异兽的巢穴。
"你的父母和许悦都在53号壁垒等你。"徐曼馨的声音近在咫尺，"别做傻事。"
顾安没有回头，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衣领。走出军帐的瞬间，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竟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他想起第一次带许悦去夜市时，她举着糖画笑得眉眼弯弯；想起父母在电话里唠叨"记得按时吃饭"；想起和徐曼馨并肩作战时，她递来的那瓶带着体温的生理盐水。
"要放弃吗？"他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雨滴砸在瞳孔里，模糊了整个世界。作为觉醒者，他能感知到体内那团愈发明亮的白光，但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脚下的土地正在震颤，远处传来异兽的嘶吼——那是死神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这座被遗弃的城市。
放弃城市防线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很快，一群民众不顾一切地冲到军队撤离的必经之路上，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不少人甚至首接跪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一位身着军装的军官，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满是无奈与不忍。他向前走了几步，提高音量说道：“各位乡亲们，不是我们狠心要放弃这里啊。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战士们伤亡惨重，十不存一。现在撤离，我们也是别无选择啊！”他说着，缓缓地低下了头，随后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可以自行前往更大的城市，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啜泣打破这压抑的氛围。民众们并非无理取闹，他们心里清楚，军队己经尽力了，只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想要再争取一下生存的机会。
过了许久，人群中有人默默地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也动了起来，他们虽然心中满是不甘，但也知道，此刻除了听从安排，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很快，道路被让了出来，一些人跟在部队后面，朝着远方走去。
在撤离的队伍中，徐曼馨不时地回头张望，眼神中满是期待。作为指挥官，她知道顾安的实力，也明白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情。然而，她找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想到顾安没有选择跟着部队进入壁垒，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失望，还有一丝担忧。她知道，留在这座即将被放弃的城市，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