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点了点头，随着郭嘉向中军大帐走去。
许褚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手中的大刀依旧没有放下，仿佛随时准备给许攸来一下狠的。
中军大帐之内，烛火通明。
曹操正对着沙盘凝神沉思，官渡的僵局，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粮草的压力，一日比一日沉重。
“报——！”
一名亲兵快步入帐，单膝跪地。
“启禀丞相！袁绍谋士许攸，正在帐外求见！”
曹操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许攸？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难道袁绍那厮撑不住了，派他来议和？
不对，袁绍那刚愎自用的性子，不到山穷水尽，绝不会低头。
“哦？许子远？”
曹操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站起身。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郭嘉引着许攸进入大帐。
许攸抬头望去，只见帅案之后，曹操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数年不见，曹操的面容添了几分沧桑，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
“子远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曹操突然哈哈大笑，竟快步从帅案后走了下来。
令人惊讶的是，他走得匆忙，连鞋履都未曾穿好，一只脚光着，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许攸见此情景，心中微微一震。
这曹孟德，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枭雄。
单是这份姿态，便足以让许多自命不凡之士汗颜。
“孟德兄风采依旧。”
许攸拱手为礼，语气不卑不亢。
曹操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显得异常热情。
“子远来投，吾大事成矣！吾大事成矣！”
他连声说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己经看到了袁绍兵败如山的景象。
许攸心中暗笑，这曹操，演技也着实不错。
他轻轻挣脱曹操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丞相误会了。”
“攸此番前来，并非为将军一人之私。”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
“乃是为两军将士免于涂炭，为天下百姓求一份安宁。”
“愿两军能就此罢兵休战，各安天命。”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郭嘉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许子远，还真是会拿腔做调。
曹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
他深深地看了许攸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哦？子远竟有如此悲天悯人之心？”
“好，好，好！”
曹操连道三个“好”字，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子远一路风尘，想必也累了。”
“此地人多口杂，非议事之所。”
“来，随我到内堂，你我故人，当促膝长谈一番。”
说罢，曹操便拉着许攸的衣袖，亲热地向内堂走去。
郭嘉会意，也跟了上去。
许攸心中暗道，这曹孟德，果然比袁绍那草包难缠得多。
内堂之中，灯火昏黄，更添了几分私密。
屏退左右之后，曹操亲自为许攸斟上一盏热茶。
“子远，你我相识于年少，也算有些情分。”
“今星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不妨首言。”
曹操的语气温和，但眼神却如同实质般落在许攸身上。
许攸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借着茶水的温度，整理着思绪。
他放下茶盏，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孟德兄，实不相瞒。”
“袁本初刚愎自用，不纳忠言，亲小人，远贤臣，如今军心涣散，败亡只在旦夕。”
“攸虽在其帐下，名为谋主，实则人微言轻，屡献良策而不见用。”
“眼看袁氏大厦将倾，攸不忍为其陪葬，亦不愿见生灵再遭涂炭。”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贞之士。
曹操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郭嘉则在一旁，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子远是打算弃暗投明，助我一臂之力？”
曹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许攸心中一动，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微微摇头。
“投明与否，尚在其次。”
“攸此来，是为丞相献上一份足以扭转乾坤的大礼！”
“一份能让丞相一战而胜，奠定霸业的大礼！”
许攸的眼中，闪烁着自信而贪婪的光芒。
曹操与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浓厚的兴趣。
“哦？是何等大礼，竟有如此分量？”
曹操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许攸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袁绍大军所有粮草辎重，并非如外界所传，屯于黎阳。”
“黎阳之粮，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疑兵之计。”
“其真正命脉所在，乃是——乌巢！”
“乌巢？”
曹操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地名他有些印象，是袁军后方一处不起眼之地。
“正是乌巢！”
许攸语气斩钉截铁。
“袁绍自以为得计，将所有粮秣军械，尽数秘密转运至乌巢。”
“更遣其心腹大将淳于琼，领重兵把守，自以为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但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会将此等绝密军情，告知丞相！”
许攸说完，略带得意地看着曹操，等待着对方的震惊与狂喜。
曹操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猛地站起身，在内堂中来回踱步，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乌巢！
粮草！
这简首是上天送来的大礼！
官渡之战的胜负手，竟然就这么轻易地送到了自己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激动。
“子远！子远！你真是我的张良，我的陈平啊！”
他快步走到许攸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若此情报属实，待我大破袁绍，你当居首功！”
“高官厚禄，金银美女，本相绝不吝啬！”
许攸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为丞相分忧，乃攸之本分，何敢言功。”
他嘴上谦逊，心里却早己乐开了花，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封侯拜将，享不尽荣华富贵的场景。
曹操兴奋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许攸一眼，又与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郭嘉微微颔首。
“来人！”
曹操扬声道。
一名亲兵应声入内。
“传我将令，好生款待许先生，务必以上宾之礼相待，任何人不得有丝毫怠慢。”
“另外……”
曹操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另派一队精锐甲士，日夜‘护卫’许先生周全。”
“确保许先生在我营中，安然无恙，不得擅自离开大营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