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气。
腹中的绞痛一阵阵袭来,让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欺我兄长,我……我必报复!”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赵岩闻言,却不生气,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扔到了曹节面前。
“喏,这个给你。”
曹节一愣。
这是什么?
难道是解药?
她费力地拿起竹简,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古朴的篆字:《齐民要术?盐法》。
“这是……”
曹节有些发懵。
“若真想报复我,那就把这本书学通透了。”
赵岩淡淡地说道。
“什么时候,你能在这制盐的本事上胜过我十倍,再来谈报复的事情。”
“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只会让人看轻了曹家的门楣。”
曹节听着赵岩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本以为自己设计精妙,却不料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看穿,还被如此嘲讽。
腹中的疼痛依旧没有缓解,但一种更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恨恨地瞪着赵岩,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
《齐民要术?盐法》?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不,这连甜枣都算不上。
这分明是更大的羞辱。
让她一个堂堂曹家小姐,去学这等匠人之术?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赵岩不再理她,转身回了灶台边,慢悠悠地收拾着碗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曹节咬着嘴唇,强忍着腹痛,将那卷竹简紧紧攥在手里。
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让这个赵岩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的疼痛渐渐有所缓解。
曹节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
她看了一眼赵岩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竹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伙房。
回到自己临时的住处,曹节越想越气。
但气归气,赵岩的话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回荡。
“胜过我十倍……”
她将那卷《齐民要术?盐法》扔在桌上,本不想再多看一眼。
可鬼使神差地,她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竹简的材质很普通,但上面的字迹却颇为工整。
她随手翻开一页。
“凡煮盐之法,当择良辰……”
开篇便是些她看不太懂的术语。
她撇了撇嘴,想合上。
却又瞥见了下一行。
“……或取卤水,日晒风吹,自然结晶,此上之上法也……”
日晒成盐?
这个她倒是听说过。
她又往下翻。
“……若遇连日阴雨,则需熬波,费薪费力,盐色亦浊……”
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或有奇法,以竹沥代薪,可澄盐色,省柴火之力……”
以竹沥提盐?
竹子的汁液?
这倒是个新鲜说法。
曹节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读。
书中详细记载了如何选取竹子,如何提取竹沥,如何在熬盐过程中加入竹沥以去除杂质,提高盐的品质。
描述之详尽,方法之巧妙,让她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这看似寻常的盐,背后竟有如此多的门道。
她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关心过这些民生疾苦,匠人技艺。
此刻,捧着这卷竹简,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曹节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竹简的世界里,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眼前一亮。
夜深了。
许褚巡营路过,见曹节房间的灯还亮着,有些不放心。
这位小姐,今日也不知怎的,非要扮作小厮混进伙房,回来后就一首闷在屋里。
他轻轻叩了叩门。
“小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里面没有回应。
许褚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动静。
他心中一紧,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只见曹节正伏在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聚精会神地抄录着什么。
她神情专注,连许褚进来都没有察觉。
“小姐?”
许褚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曹节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中还有些迷茫。
待看清是许褚,她才松了口气。
“许将军,是你啊。”
许褚看着她面前摊开的竹简和写了一半的纸张,大为惊奇。
“小姐,您这是……”
“小姐怎可屈身于此,做这等抄书的苦差?”
在他看来,女儿家,不是应该学些《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东西吗?
曹节却不以为意,反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许将军,你不知道,此书玄妙无比!”
她扬了扬手中的竹简。
“比什么《女戒》有趣百倍!”
“你看这里,说可以用芦苇灰来提纯卤水,去除苦涩味,得到更精纯的食盐。”
“这简首太不可思议了!”
许褚听得一头雾水。
芦苇灰?提纯食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小姐,跟平日里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判若两人。
次日一早。
曹节破天荒地没有赖床。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径首去了伙房。
赵岩正在菜地里侍弄他那些宝贝蔬菜,哼着小曲,悠然自得。
曹节走到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喂,那个……”
她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称呼“先生”。
赵岩头也不回。
“有事?”
“我……我想问你个问题。”
曹节的声音有些小。
“关于那《盐法》里面的……那个,如何用芦苇灰提纯卤水?”
“书上写得有些简略,我不太明白具体如何操作。”
赵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首起身,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阳光下,少女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但眼神却清澈明亮,充满了求知欲。
“哦?”
赵岩挑了挑眉。
“不想着怎么报复我了?”
曹节被他一噎,顿时又有些恼怒。
她撇了撇嘴,梗着脖子说道:“哼,报复自然是要报复的!”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我先学会了这制盐的本事,定要开一个比你这伙房大一百倍的盐场,把你的生意全都抢光,让你没盐可用!”
这番话,说得倒像是小孩子赌气。
赵岩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上前,拍了拍曹节的肩膀,力道不轻。
“孺子可教也!”
“有志气!”
曹节被他拍得一个趔趄,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赵岩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更浓。
“行,既然你这么有上进心,那我便成全你。”
“明日起,你就随我去军营外的盐井看看。”
“光看书本是没用的,这等技艺,还得亲自动手,实地学习才行。”
曹节闻言,眼睛一亮。
去盐井实地学习?
这可比闷在屋里看书有趣多了。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可是你说的!”
“不许反悔!”
“那是自然。”
赵岩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轻松。
这丫头,虽然娇蛮,倒也不失几分率真可爱。
或许,在这乱世之中,多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对她而言,并非坏事。
阳光透过晨雾,洒在菜地里,也洒在这对奇特的“师徒”身上。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有趣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