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曹操大营的上空。
几点疏星，有气无力地眨巴着眼，仿佛也对这军营中的肃杀感到一丝倦怠。
伙房区域，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明显不合身的伙夫短打，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移动。
正是曹操的小女儿，曹节。
她听说了兄长们在赵岩那里吃的瘪，心中早己憋了一股邪火。
曹丕的城府，曹植的才气，曹彰的勇武，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竟然都在一个区区伙夫面前栽了跟头。
这口气，她咽不下。
她要为兄长们讨个公道，也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岩知道，曹家的人，不是好惹的。
“哼，什么狗屁先生，不过是个烧火的。”
曹节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
她今日乔装成新来的运盐小厮，费了好大劲才混进这伙房重地。
盐，军中不可或缺之物。
她打听清楚了，赵岩每日炒菜，都亲自取盐。
月光下，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狡黠。
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特意从随军郎中那里“讨”来的巴豆粉。
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体验五谷轮回的极致通畅。
她蹑手蹑脚地摸到存放盐罐的角落。
西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巡逻士兵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
曹节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揭开其中一个盐罐的盖子。
一股淡淡的咸味飘了出来。
她迅速将纸包里的粉末尽数倒入，又用手指胡乱搅了搅。
做完这一切，她紧张地拍了拍胸口，感觉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大功告成。”
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仿佛一只偷到腥的小猫。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不久，伙房的门帘微微一动。
赵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那个被动了手脚的盐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拿起那个盐罐，掂了掂，又放回了原处。
只是，他从旁边另一个不起眼的罐子里，舀出了一勺雪白的粉末，仔细看了看。
这才是他平日里用的盐。
至于那个被曹节“加料”的，不过是他特意准备的“道具”，里面装的是磨细的滑石粉。
味道或许差了点，但颜色，足以以假乱真。
这小丫头，心思倒是不少。
可惜，道行还是浅了些。
翌日，午时。
饭菜的香气开始在伙房弥漫。
赵岩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手中的大勺上下翻飞。
几道家常小菜，很快便出了锅。
“来来来，新来的那个小子，过来搭把手。”
赵岩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努力假装搬运柴火的“小厮”喊道。
曹节心里“咯噔”一下。
他发现我了？
不可能，我装得这么像。
她硬着头皮，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
“先生，有何吩咐？”
声音细声细气的，还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
赵岩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那双骨碌碌转的眼睛上停顿了一下。
“看你小子瘦胳膊瘦腿的，怕是平日里没吃饱饭。”
“今天我多炒了两个菜，一起尝尝？”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小桌上摆好的饭菜。
一盘青翠欲滴的炒时蔬，一盘金黄的炒鸡蛋，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羹。
曹节看着那几盘菜，尤其是那盘明显用了不少“盐”的炒时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机会来了。
她巴不得赵岩多吃点，最好把那盘加了料的菜全包了。
“这……小的不敢，先生先请。”
曹节故作惶恐地推辞。
“哎，客气什么，军营之中，不讲究这些虚礼。”
赵岩不由分说，拉着曹节在桌边坐下，还亲手给她盛了一大碗米饭。
“吃，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
他自己也夹了一筷子炒时蔬，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嚼了几下。
“嗯，今天的盐，好像放得恰到好处。”
他砸吧砸吧嘴，似乎颇为满意。
曹节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
吃吧，吃吧，待会儿就有你受的了。
她也装模作样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口豆腐羹。
嗯，这个没问题。
然后，她的筷子，也伸向了那盘绿油油的炒时蔬。
为了不让赵岩起疑，她也得“舍命陪君子”。
她夹了一根青菜，带着一种慷慨就义般的心情，放进了嘴里。
味道……似乎和平日里吃的没什么不同。
赵岩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曹节。
“怎么样，小子，我这手艺还行吧？”
曹节含糊地点了点头，又扒拉了两口饭。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
两炷香的功夫。
赵岩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又多添了半碗饭。
曹节的额头，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着，翻江倒海。
一股难以言喻的绞痛，从小腹深处猛地升起，迅速蔓延开来。
“呃……”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难道那巴豆粉，对自己也起作用了？
可她明明只吃了一点点啊。
而且，赵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剧痛一阵强过一阵，曹节再也坐不住了。
她双手捂着肚子，额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先生……我……我肚子疼……”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
赵岩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哦？肚子疼？”
“莫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曹节疼得冷汗首冒，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什么为兄报仇，什么教训伙夫，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解决这难以启齿的“燃眉之急”。
“我……我不知道……先生……求求你……茅房……茅房在哪儿……”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
“噗通”一声。
曹节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竟首接跪倒在了赵岩面前。
不是屈服，纯粹是生理上的极限。
赵岩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曹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曹公之女，金枝玉叶，竟会行此等偷鸡摸狗的小计？”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曹节耳边炸响。
曹节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惊愕与羞愤。
“你……你怎么知道？”
她顾不上腹中的剧痛，失声问道。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伪装，连营门口的守卫都骗不过，还想骗我？”
赵岩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在我这里碰了壁，你就想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
“真是……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