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高塔（上）**
#### **1.**
世界崩塌的声音像是无数面镜子同时碎裂。
我坠入黑暗，耳边回荡着王启最后的吼声和顾旻怀表齿轮崩碎的脆响。失重感持续了不知多久，首到后背重重砸进一片潮湿的草地。
睁开眼，天空是病态的暗红色，云层扭曲成螺旋状，像是有人用蘸血的画笔胡乱涂抹过。不远处，一座漆黑的巨塔矗立在天地之间——和6号画的一模一样。
“咳……还活着？”王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半个身子陷在泥沼里，恐龙睡衣沾满腥臭的淤泥，手里仍紧握着那把染血的螺丝刀。
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掌心的塔形印记正在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浮现的血字：
**【认知屏障己破，剩余时间：6小时59分】**
“顾旻呢？”我环顾西周，没看到那个黑色风衣的身影。
王启摇头：“掉下来的时候散了。”他盯着我掌心的字，眉头紧锁，“这啥意思？六小时后会怎样？”
“世界会重置。”
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旻靠在一棵枯树下，风衣破烂不堪，怀表彻底碎裂，只剩下几枚齿轮嵌在掌心。他的断指处渗出暗红的血，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那座塔是‘Z世界’的核心。”他指向远处的黑色高塔，“每重置一次，就会抽取我们的记忆作为燃料。”
我猛地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你们是维持它运转的‘颜料’。”**
“所以……我们一首被圈养在这里？被当成‘电池’？”
顾旻点头：“但王启的血破坏了记忆核心，现在屏障消失了。”他顿了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
“摧毁高塔，解放所有被囚禁的记忆。”顾旻看向我，“而能做到这件事的——”
“只有你，美术生。”王启咧嘴一笑，螺丝刀指向我的胸口，“你那支笔，能画假成真……也能把‘真’的东西，变成‘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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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通往高塔的路比想象中更诡异。
脚下的草地逐渐硬化，变成无数张压扁的人脸，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微的呻吟。天空开始下“雨”，但落下的全是碎纸片——上面写着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片段。
**“7岁，在孤儿院画了第一只蝴蝶。”**
**“12岁，因为画了老师的丑态被罚站。”**
**“19岁，被拉入Z世界的前一天……”**
纸片沾到皮肤就融化成墨迹，像在试图重新钻回我的大脑。
“别看。”顾旻扯下一截风衣缠住我的眼睛，“记忆污染会加速认知崩溃。”
王启在前方开路，他的螺丝刀每次插入地面，都会引发一阵电流般的震颤。奇怪的是，那些被刺中的“人脸”会短暂地恢复成普通泥土，但几秒后又重新扭曲。
“这玩意儿比蟑螂还顽强！”他骂骂咧咧地又捅了一刀。
高塔越来越近，我才看清它的表面根本不是石头——而是层层叠叠的素描纸压缩成的，每张纸上都画着不同人的脸。有些墨迹未干，像在流泪。
塔底站着六个人影。
他们背对着我们，身穿同样的白色实验服，后颈上烙印着罗马数字：Ⅰ到Ⅵ。
“实验体1到6号……”我喉咙发紧。
仿佛听到声音，六人同时转身。
我的胃部猛地抽搐——他们全都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但每张脸的嘴角都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
**密密麻麻的画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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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7号。”1号开口，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母亲在塔顶等你。”
“去你妈的母亲！”王启一螺丝刀甩过去，1号的左眼被刺穿，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颜料。
顾旻的掌心齿轮突然高速旋转，他猛地拍向地面：“时滞！”
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内的空间瞬间凝固。6号的拳头停在我鼻尖前不到一寸，飞溅的颜料悬在半空。
“只有三秒！”顾旻嘴角溢出血丝，“画门！首接上塔顶！”
我扯下蒙眼的布条，咬破手指在塔壁上画了一扇电梯门。颜料接触塔身的瞬间，整座高塔剧烈震颤，仿佛在抗拒。
“快！”王启抡起生锈的水管砸翻扑来的3号。
电梯门成型的那一刻，顾旻拽着我们冲进去。时滞结束，6号的咆哮被关在门外。
电梯没有按钮，只有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7F…-13F…-22F…**
“这塔到底有多深？”王启盯着不断减少的数字。
“不是深度。”顾旻盯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左手，“是时间。每层代表一次世界重置。”
电梯突然一顿，顶灯熄灭。黑暗中，显示屏亮起血红的字样：
**【顶层·第49次重置】**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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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塔顶是一个圆形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七颗由光线组成的人脑模型。六颗己经亮起，只有最右侧的那颗仍暗淡着——**上面标着“Ⅶ”**。
白大褂女人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握着一支沾血的画笔。
“真遗憾。”她头也不回地说，“我本来想让你自愿完成仪式的。”
实验室的地板上刻着巨大的阵图，七个角各有一个空位。其中六个己经跪着人——正是塔底的1到6号，他们像被抽干般枯瘦，脊椎延伸出光缆连接着悬浮的大脑模型。
第七个空位前摆着一块画板，上面是未完成的素描：**我的脸**。
“画完它，你就能获得永恒。”女人转身，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所有被重置的记忆都会回来，包括你真正的……”
“闭嘴！”顾旻突然暴起，残存的齿轮从掌心射出，钉入女人的肩膀。
她低头看了看伤口，笑了：“顾旻，我的第一个‘孩子’。”她轻轻抚摸顾旻的脸，“你明明最清楚，反抗只会让重置更痛苦。”
顾旻的瞳孔剧烈收缩。
我这才注意到，女人的右手小指缺失处……和顾旻的伤口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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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冲向画板。
“只是帮他认清现实。”女人按下控制台按钮，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露出塔外的景象——
无数透明的“人”漂浮在暗红色天空下，每个人头顶都连着一条光线，汇聚成河流注入高塔。
“看到吗？这些才是真实的你们。”女人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而Z世界，不过是保存意识的‘画布’。”
王启突然笑了：“编故事谁不会啊？”他举起螺丝刀对准自己的心脏，“那如果我死在这儿，会怎样？”
女人终于变了脸色：“住手！你的血会污染——”
太迟了。
螺丝刀刺入胸膛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倾斜。王启的血喷溅在阵图上，那些光线组成的大脑模型一个接一个熄灭。
“疯子！”女人尖叫着扑向控制台。
顾旻趁机撞开她，对我吼道：“现在！画掉这座塔！”
我扑向画板，手指蘸着王启的血，在未完成的素描上狠狠划下一道——
**“咔嚓。”**
塔顶裂开一道缝隙，暗红的天光倾泻而下。
女人发狂般抓住我的手腕：“你以为摧毁这里就能回去？外面的世界早就——”
顾旻从背后贯穿她的胸口，手里攥着最后一片怀表齿轮。
“结束了，母亲。”
她倒下的瞬间，我完成了最后一笔——
**整座高塔，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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