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的晨雾像一锅煮沸的牛奶，从实验楼的排气扇里汩汩涌入。许沉焰推开竞赛班实验室的门时，玻璃器皿表面己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折射出扭曲的光影。
吴晓峰正背对着门口摆弄烧杯，听见声响时肩膀明显一颤，试管里的透明液体差点泼洒出来。
"来得真早。"他扯出个笑，虎牙上的金牙套在雾蒙蒙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听说你复赛准考证丢了？"
许沉焰没接话，径首走向自己的实验台。右手腕上的医用胶布被雾气浸湿，边缘，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淤痕。他下意识拉了拉袖口，这个动作却让吴晓峰眼睛一亮。
"今天做络合物显色实验。"化学老师的声音从雾气深处飘来，"特别注意氯化钴的浓度配比。"
许晏宁的座位空着。她的实验台上摆着半盒拆开的盐酸舍曲林，药片在潮湿空气中微微发软，像被汗浸湿的糖丸。
当许沉焰将硝酸银滴入试管时，液体突然翻涌出诡异的紫色——不是实验预案里的乳白色沉淀，而是某种介于淤伤与晚霞之间的深紫。
"哇哦！"吴晓峰夸张地凑过来，"你配出新型化合物了？"
他的呼吸喷在许沉焰耳后，带着薄荷口香糖和某种金属锈混合的气味。许沉焰盯着那管紫色液体，突然想起昨晚父亲书房里，那瓶标注着"实验体7号抑制剂"的药剂——同样的紫，同样的不详。
"你动了我的试剂。"许沉焰声音很轻，左手却己攥住吴晓峰的手腕。
玻璃碰撞的脆响中，他看见对方袖口滑落露出的橡皮筋勒痕——七道紫红色的印子，整齐排列在尺骨位置，和他自己腕上的如出一辙。
雾气突然被破开。程野拎着消防演习用的防毒面具站在门口，军靴上沾着新鲜的泥渍："校长找你。"
他是对吴晓峰说的，眼睛却盯着那管紫色试剂。
许沉焰在器材室后墙发现了被撬开的通风管道。
潮湿的金属壁上用口红画着歪扭的星图，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吴晓峰穿着海军夏令营制服，站在军用码头边，身后是正在卸货的"临海号"运输舰。照片角落有个被反复描红的名字——周雅琴。
通风管深处传来窸窣声。许沉焰摸出Zippo打火机，火光照亮管道深处蜷缩的人影：吴晓峰正用橡皮筋在自己手腕上勒出第八道血痕，脚边散落着几支标有"YLQ-7"的紫色安瓿瓶。
"他们用这个控制记忆。"吴晓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周日注射，七天后失效......所以需要新的淤青。"
火苗突然剧烈摇晃。许沉焰回头看见程野的军靴踏进水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让空气瞬间凝固——许晏宁的助听器，沾着新鲜的血迹。
"她发现了注射室。"程野转动着那个精巧的电子设备，金属外壳在他掌心泛着冷光，"现在轮到你了，七号实验体。"
生物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许沉焰被按在解剖台上时，看见自己的血样在离心机里分离出诡异的紫色分层。
"别担心。"程野戴上医用橡胶手套，"只是取回定位芯片，就像三年前对你父亲做的那样。"
手术刀划开腕上淤青的瞬间，许沉焰听见窗外传来钢琴声——是《革命练习曲》的高潮段落，弹奏者明显不熟练，错音像散落的玻璃碴。
吴晓峰突然冲进来，手里举着个正在播放录音的手机。周雅琴的声音混合着电流杂音炸开：
"......许志远你疯了！把外星神经索植入孩子们的手腕......"
程野的动作顿住了。许沉焰趁机挣脱，染血的手术刀划过程野的颈侧，割断那条挂着海军狗牌的银链。狗牌坠地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微型芯片上刻着的坐标——N32°04'E118°46'。
窗外琴声戛然而止。大雾中传来许晏宁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许沉焰在音乐教室后门找到了昏迷的许晏宁。她的右手无名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身边散落着七根断裂的橡皮筋，每根都打着特殊的海军绳结。
最粗的那根橡皮筋上串着个小玻璃瓶，里面蜷缩着一截泛着紫光的神经索——和许沉焰手腕伤口里取出的芯片核心材质完全相同。
许晏宁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闪过诡异的星芒："1998年7月16日......他们在那天晚上......把星星......种进了我们的血管......"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气音。远处传来军用吉普的引擎声，程野的怒吼穿透浓雾："三号实验体记忆污染！启动紧急回收程序！"
许沉焰抱起许晏宁冲向地下管网。怀里的女孩轻得像片银杏叶，右手无名指上的淤青正在肉眼可见地变成紫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