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那张宝相庄严的脸，因为唇角的金血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妖冶。
“女菩萨可知，龙性本淫。女菩萨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住……”
他指尖拨弄着菩提珠。
皎皎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看见每颗菩提珠上都有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或喜或怒，或哀或乐。
戒色脸上浮现一丝和蔼的笑容；“小僧对于双修略知一二……”
“啪啪啪！”
白玉笏板凭空出现。
将戒色抽了个跟斗，连退三步。
文载道峨冠博带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岂不知《礼》云非礼勿言？堕魔道自便，莫玷我辈清明！！”
碎砚立即拼出一行粉字；【老不死的意思是‘你找死别带我们’！他气急了就不说人话爱拽文！】
溪水潺潺声中。
皎皎心头一颤。
她看见戒色嘴角金光流转，脸上的笑容依然慈悲；“女菩萨不必担忧……”
“闭嘴！”文载道的白玉笏板“啪”地抽在戒色光头上，竟当木鱼一般连敲数下；“你这淫僧再敢靠近一步，老夫今日便替天行道！”
皎皎趁机一个箭步冲到九哥身边，将人搂进怀里。
月光穿过文载道半透明的身影。
扭头一看戒色，也是如此。
不由想起了碎砚说的‘铸成罪剑’
“你们……”她声音发颤：“不是人？是……是剑灵？”
碎砚也否认过文载道是玄天十二锋。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龙吟剑鸣首冲九霄。
沧溟黑蛟己经将自己吞吃得只剩头颅。
两行鲜红的血泪从它偌大的空洞眼眶中滚出。
他扭曲着，嚎叫着，在皎皎的注视中。
慢慢从巨大龙头化形成一柄被黑雾血光包裹着的长剑。
其中剑身湛青，镶着指头大小的玉玺。
隐约浮现出现小字。
“血渊。”皎皎小声念；“潮拜骸骨千帆坠，夜鳞覆海断少约。”
文载道轻‘咦’了一声，目光从青玉剑身落到皎皎身上。
“剑主要出关了。”
戒色却笑嘻嘻的转动着星月菩提；“传闻昔日龙渊沧溟皇子衔明珠月下引迷航渔民，鳞片湛青如海。”
“却不想今日成剑，竟见其这湛青本色。”
“尽是人间第一流！”
他瞥了一眼文载道，“小僧还以为会和文大儒一样通体发黑呢！”
“放肆！”文载道笏板又狠狠敲了戒色光头两下。
戒色不闪不避，“小僧金刚不坏自在身，文大儒当心你的宝贝笏板！”
“皎皎。”
低哑的呼唤让僵硬的少女活泛了过来。
皎皎欢喜的低头；“九哥！你醒了。”
看见一双深沉的眼眸幽幽的看着自己。
他伸手盖住皎皎的眼睛。
指尖还带着血，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皎皎心乱如麻，却死死地咬住嘴唇。
不想问，不敢问。
不能问，不要问。
只要不问出口，九哥就还是那个会给自己包饺子烤猪蹄的九哥。
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孤悬夜天的杀神宗主。
“你，你疼不疼啊。”她小声的说。
想起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几乎哭出来。
这么多年，他都这么过来的吗？
碎砚安静异常。
少女眼前的手掌放开时，文载道和戒色己经不见了踪影。
包括沧溟所化的那一柄湛青灵剑。
“不疼。”九哥声音沙哑，“吓到你了？”
皎皎鼓了鼓脸颊，质疑的盯着九哥。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找点什么理由将话题转移过去。
“你真不行吧！”
她扯着嗓子喊。
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焦急。
心想蛟毒入体还能忍得住。
到底是不是男人！
“什么不行？”
凤尾竹里跌出个狼狈身影。
皎皎瞪大了眼睛；“老孟你怎么在这里？”
老孟衣衫褴褛，绑着裤腿。
手上提着的竹篓里传来沙沙的声响。
隐约可以窥见五彩斑斓花纹的长虫。
皎皎往九哥怀里一缩，抱紧了他的小臂：“蛇！”
大冬天的怎么还有情人去掏蛇窝啊！
“不大冬天的我怎么出来抓蛇！”老孟咂舌，“冬眠的蛇最肥美，也最好抓。”
九哥倒是淡淡的说：“明天送两条到铁匠铺。”
老孟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九哥儿就是疼老婆！”
皎皎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想说什么，却被打横抱起。
“走，回家。”
刚走了几步，老孟在后面传来调笑声：“看你们这干柴烈火的，明年这时候，该给小皎宝儿小九哥包压岁钱喽！”
皎皎感觉脸烧得厉害，将脸埋在九哥的肩头。
想骂老孟，又忍住，心里默默祈祷承你吉言。
到时候真给你包个红包！
“我的温泉蛋啊……”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小声嘀咕。
九哥无奈的瞥了她一眼，脚下一拐。
皎皎感觉自己跑了好远好远的路，在九哥的脚下竟然短暂。
回到凌乱的温泉边。
裴惊鸿的情书还孤零零的躺在一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温泉。
点心和烤肉倒是散了一地。
药瓶歪在一旁，药油顺着青石淌进温泉里。
还有几个完好的温泉蛋在水里载浮载沉。
皎皎被放在一旁的温泉里，看九哥伸手捞起一枚，指尖轻敲蛋壳。
裂纹蔓延，露出里面光腻的蛋白。
像裹着薄纱的羊脂玉。
也像凌寒霄的指尖。
“张嘴。”
皎皎乖乖张嘴。
一咬就动心。
像家里楼下的那家豆花，入口即化。
咬开的刹那，溏心蛋黄便裹着热气淌开。
“烫！”皎皎吐舌。
比以前吃惯的温泉蛋更加甘甜的口感。
温热的蛋黄是丝绸一般的流质，隐约带着九哥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是药油还是血气。
竟混合成某种魅惑人心的香料。
琥珀一般的溏心蛋黄，在唇角晕开一点蜜色。
“贪心的小猫烫舌头。”
皎皎红着眼剜了他一眼，嘴里却说不出来话。
闷笑传来，九哥敲开第二颗蛋。
咬住蛋清俯身过来，蛋香混着在唇齿间。
温热的溏心蛋沿着小猫舌尖滑入喉间。
琥珀色蛋液沾在嘴角。
转眼被舐去。
她想起霓裳那柄冰蓝长剑。
想起赌坊里杀妻证道的天价盘口。
想起文载道说的‘剑主大限将至’。
舌尖的甜腥交织。
但是看着九哥在温泉里捞蛋的身影。
皎皎抿了抿唇。
决定继续装聋作哑。
就当不知道他是凌寒霄。
就当不知道那些传言。
就当……
他们还能和街头巷尾最寻常的爱侣一样。
很久很久。
“还要！”
她拽住刚从温泉里出来的男人，扬起脸，娇矜的撒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