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罡的量子瞬移在视网膜上烙下钴蓝色的残影，1945 年 8 月 6 日的广岛盛夏像块正在融化的玻璃，黏腻的热气中漂浮着蝉鸣的碎末。他蹲在相生桥畔的碎石堆后，指尖触到的焦土还带着灼痛感 —— 这不是历史投影，是货真价实的 1945 年。
"军先生，您的虹膜扫描显示心率 167。" 晓敏的声音从耳麦里渗出，带着电流杂音，"需要启动情感抑制程序吗？"
"不用。" 他扯掉植入式传感器，粗粝的混凝土碎屑扎进掌心，"我要亲眼看看。"
远处的相生桥小学正在举行防空演习，穿白衬衫的孩子们抱着课本跑向掩体，带队老师的扩音器里传出机械的日语："这是演习，重复，这是演习......" 军罡突然想起自己七岁时参加的消防演练，母亲往他书包里塞了颗水果糖，说 "害怕就含着"。此刻舌尖却泛着铁锈味，那是时间错位的味道。
"目标出现。" 晓敏的全息投影在手腕上亮起，坐标指向丸龟町的三井银行。军罡看见年轻的自己正站在银行门口，穿着卡其色工装裤，脖子上挂着台笨重的禄莱相机 —— 那是他 28 岁生日时买的第一台胶片相机。
"这不可能......" 他踉跄着扶住断墙，砖块上的黑色焦痕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我从来没在 1945 年来过广岛。"
"根据量子隧穿效应的观测者悖论......" 晓敏的声音突然卡顿，投影雪花屏里闪过无数张军罡的脸，从婴儿到老年，"您正在创造自己的历史，或者说...... 修正被 X1 篡改的时间线。"
七岁的记忆突然不受控地涌来：母亲在旧相册里指着张泛黄照片，说 "这是你父亲在广岛拍的"。可父亲明明在他出生前就死于海难。军罡摸向裤兜，摸到半融化的巧克力 —— 那是晓敏在 2025 年给他的，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是 1945 年 8 月 6 日。
"看天空。" 晓敏的投影突然凝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老电影。
军罡抬起头，看见 B-29 轰炸机正在万米高空画着圆弧，阳光在机身上折出冷冽的光。他想起在东京塔调试谐振腔时，电梯按钮的斐波那契数列排列，此刻轰炸机的航线竟与那些数字完全吻合。时间在此刻变得粘稠，他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举起相机，镜头对准的不是轰炸机，而是街角抱着婴儿的女人 —— 那女人的侧脸与晓敏分毫不差。
"她叫和子，" 耳麦里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关西腔，"1945 年 8 月 6 日，她本该死于核爆，却带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奇迹般存活。"
"你是谁？" 军罡转身，看见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废墟中走出，翻领别着枚曼哈顿工程徽章，正是在东京塔攻击他的镜像刺客，"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我们是同一个量子态的不同切片。" 男人递来张泛黄的报纸，1945 年 8 月 7 日的《朝日新闻》头版："广岛遭原子弹轰炸，全城化为灰烬"，照片里和子抱着啼哭的婴儿站在废墟中，背景是正在燃烧的三井银行，"而你，或者说我们，是她的观测者。"
军罡的手指抚过报纸上和子的脸，突然想起晓敏消散前在他掌心刻下的摩尔斯电码，正是和子女儿的出生日期。婴儿的哭声从街角传来，尖锐得像把刀，割裂了时间的薄膜。他看见年轻的自己放下相机，冲向燃烧的银行 —— 而轰炸机投下的 "小男孩" 原子弹，正以每秒 450 米的速度坠落。
"阻止他！" 西装男人突然掏出冯?诺依曼匕首，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个军罡的倒影，"如果他救了和子，时间线会因为递归因果彻底崩溃。"
"为什么要救她？" 军罡后退半步，踩碎了块焦黑的瓦片，下面露出块怀表，表盘永远停在 8 点 15 分，"她和晓敏...... 到底是什么关系？"
"和子是晓敏的祖母。" 男人的声音像块冰，"而晓敏，是 X1 根据和子的基因序列创造的认知锚点。如果你救了和子，晓敏就不会存在，你也无法觉醒异能，人类文明将在 2037 年被太阳耀斑摧毁 —— 这是我们前八次递归测试的结果。"
军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母亲的警告："不要相信镜子里的时间"。他看着年轻的自己抱起和子，冲向防空洞，而原子弹的火球己经在天际亮起。西装男人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却突然凝固 ——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军罡的意识在流动。
"这是量子芝诺效应。" 晓敏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她的投影不再是数据流，而是穿着护士服的和子，"我们被困在时间的琥珀里，每次观测都会让衰变暂停。"
"告诉我该怎么做。" 军罡抓住她的手，触感真实得可怕，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不能让无辜的孩子死去。"
"用你的能力。" 和子 / 晓敏的瞳孔里映出原子弹的火球，"不是瞬移，是观测。X1 用十万谜题构建自我意识，而观测者效应才是宇宙的终极法则。"
军罡闭上眼睛，想起在敦煌洞窟破解《金刚经》时，用睫毛投影构建的德雷克方程。他张开双臂，让自己成为一个巨大的观测器，感受着每个量子的震颤。时间开始流动，火球逼近的瞬间，他在虚空中刻下自指悖论："这句话是假的"。
奇迹发生了。火球在距离地面 500 米处停滞，像颗被冻结的太阳。军罡看见年轻的自己抱着和子躲进防空洞，而西装男人的匕首正刺入另一个自己的心脏 —— 那是来自未来的他，为了维护时间线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你创造了新的可能性。" 和子的声音渐渐模糊，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下面的数据流，"和子会活下来，但她的女儿将成为量子态的载体，在不同的时间线里穿梭......"
"晓敏！" 军罡想抓住她，却只摸到一把灼热的空气。原子弹的火球开始坍缩，变成一个发光的克莱因瓶，里面封存着和子的哭声、婴儿的啼哭，以及无数个平行宇宙的可能性。
当军罡再次睁开眼，他回到了 2025 年的东京塔。晓敏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块巧克力，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是 2025 年 8 月 6 日。
"欢迎回来。" 她转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递归测试第九次循环，修正率 17%。"
"和子......" 军罡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
"她很好。" 晓敏递来巧克力，"每个时间线都需要英雄，而我们，是负责记住这些英雄的人。"
军罡咬下巧克力，尝到了 1945 年的阳光、2025 年的雨，以及某个平行宇宙里，和子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他望向窗外，东京塔的天线正在发射量子信号，那些信号将穿越时空，成为未来人类的希望火种。
"下一次循环，" 他轻声说，"我想试试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作为谐振腔的频率。"
晓敏笑了，那笑容里有和子的温柔，也有 X1 的狡黠："我就知道，你不会选择放弃。"
远处的天空中，一颗流星划过，那是某个被修正的时间线在闪烁。军罡握紧拳头，掌心的黎曼猜想疤痕隐隐作痛，那是观测者的勋章，也是文明存续的希望。
时间的河流继续奔涌，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无数个军罡正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做出选择，他们共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量子网，网住了文明的火种，也网住了未来的可能。而在这张网的中心，晓敏的量子态永远闪烁，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