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当天的晨光刚漫过《玫瑰风暴》剧组的玻璃幕墙时，苏绾正蹲在后台走廊的消防栓旁。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七点五十八分，指尖轻轻敲了敲装着剧本的文件夹。
“姐，要我帮你再对一遍词吗？”小斌抱着保温杯凑过来，睫毛上还沾着晨露，“我昨晚把你改的新剧本抄了八遍，绝对不会记错。”
苏绾抬头，看他耳尖冻得通红，忽然笑出声：“不用。”她抽出文件夹里的旧版剧本，封皮边缘被翻得毛躁，“我赌林知夏的人今早七点会来换这个。”
小斌愣住：“您怎么知道？”
“她经纪人昨天在群里发消息，说‘确保试镜前两小时完成准备’。”苏绾把旧剧本塞回文件夹，指腹蹭过自己修改的电子版备份，“林知夏要的是‘天衣无缝’的胜利——她得让所有人觉得，是她的演技碾压了我这个糊咖。”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苏绾站起身，将文件夹抱在胸前。
林知夏踩着珍珠白的细高跟走来，发间的碎钻发卡在晨光里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经过苏绾时顿了顿，香水味裹着冷意扑过来：“苏小姐这么早？
该不会怕迟到被赶走吧？”
“林小姐来得更巧。”苏绾歪头，“我记得您经纪人说过，您试镜前要敷三小时胶原蛋白面膜。”
林知夏的嘴角抽了抽，指甲在包链上掐出红印。
她没再说话，踩着风跟快步走向化妆间，门“砰”地撞上墙，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走吧。”苏绾拍了拍小斌的肩，“该我们上场了。”
试镜间的冷白灯光打在剧本封面上。
苏绾推开门时，张导正捏着保温杯看表，见她进来，眼睛亮了亮：“小苏来了？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皮质转椅，“先看看剧本，十分钟后开始。”
苏绾坐下，指尖刚触到剧本扉页就顿住了。
封皮的触感不对——原版剧本用的是哑光特种纸，此刻这页却泛着廉价的亮面光泽。
她翻开第一幕，瞳孔微微收缩：第三场的关键台词还是前世被删掉的“我恨你”，而不是修改后的“我终于懂了”。
“张导。”她合上剧本，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这个版本是不是有点......老了？”
张导放下保温杯：“老？
不可能啊，我让场务今早刚从保险柜拿的最新版。”
苏绾掏出手机，划开相册递过去：“我这有份修改稿，您看看？”
张导接过手机的手都在抖。
他快速扫过屏幕，越看越激动，指节敲着桌面：“这台词！
第二幕的情绪转折比原版细腻三倍！
小苏，这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重写的。”苏绾托着下巴笑，“上周看原著时，总觉得女主在得知真相那场戏，不该用尖叫宣泄。
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应该是先哑了，再慢慢哭出声——像碎玻璃扎进喉咙，说不出疼，只能咽血。”
张导的眼睛亮得像点了灯：“试戏！现在就试！”
隔壁监控室里，顾砚放下望远镜。
他西装袖口的袖扣闪着冷光，转头对助理说：“去查场务今早的行动轨迹。”
“顾老师，这是......”助理欲言又止。
“有人动了剧本。”顾砚指节抵着下巴，“苏绾的修改稿比剧组内部版还多两处细节调整——她不仅看过原版，还预判到会被替换。”他勾了勾唇，“有意思。”
试镜间里，苏绾的表演己经开始。
当演到“发现爱人背叛”的戏份时，她的眼眶慢慢红了，喉结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半分钟后，一滴眼泪“啪”地砸在剧本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却始终没发出声音，只是攥着胸口的项链，指节发白。
张导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感叹号。
他在最后一页重重写下“定女主”三个字，笔尖戳破了纸。
轮到林知夏时，试镜间的气氛明显变了。
她踩着猫步进来，发梢都沾着发胶的硬挺，开口就是：“张导，我准备了特别版的'得知背叛'戏份——”
“开始吧。”张导的语气比刚才冷了八度。
林知夏愣住，随即扬起笑：“那我从第三场‘对峙’开始？”她翻开剧本，声音突然卡壳——台词怎么和昨晚背的不一样？
“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她硬着头皮往下演，“可你现在......”
“不对。”张导皱起眉，“女主在第三场应该是先沉默，再问‘为什么’。”
林知夏的额头沁出细汗。
她翻剧本的动作越来越急，纸页发出刺耳的声响：“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个，我重新来！”
“不用了。”张导把笔往桌上一摔，“林小姐，你背的是半年前的废稿吧？”
监控室里，顾砚的助理拿着平板快步走进来：“查到了。
场务今早六点半去了林知夏经纪人的车，待了十分钟。
指纹科说，剧本封皮上有她经纪人的指纹。”
顾砚接过平板，扫了眼监控截图，勾唇笑了：“苏绾的证据应该到了。”
试镜间的门被敲响。
小斌探进头，把一个证物袋递给苏绾。
苏绾起身，将证物袋推到张导面前：“导演，这是今早被替换的旧剧本，封皮内侧有林小姐经纪人的指纹——和场务保险柜上的指纹吻合。”
张导的脸涨得通红。
他“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立刻联系法务！
这种行为己经构成......”
“张导！”林知夏尖叫着扑过来，发胶块簌簌掉在地上，“是苏绾陷害我！
她......”
“够了。”苏绾后退半步，避开她抓过来的指甲，“林小姐，你昨天让助理去印刷厂印旧剧本时，没注意到监控吗？”她指了指天花板的摄像头，“还是说，你以为所有剧组都和你之前拍的烂剧一样，连监控都坏？”
林知夏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道具桌，花瓶“哐当”落地，水花溅湿了她的裙摆。
“林小姐，跟我们去趟办公室。”剧组法务敲了敲门，“有些问题需要核实。”
林知夏被架出去时，经纪人正堵在门口骂骂咧咧。
她突然回头，眼睛红得像淬了毒：“苏绾，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
“砰”的一声，门被法务关上了。
试镜间重新安静下来。
张导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苏绾：“小苏，你......”
“我只是不想让好剧本被糟蹋。”苏绾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对了，导演。”她转身时眼尾微挑，“如果有第二轮试镜......”
“第二轮？”张导一怔。
苏绾笑而不语，指了指桌上自己修改的剧本：“毕竟，总有人习惯依赖‘标准答案’。”
窗外的风掀起剧本页，最新修改的那句“真正的勇气，是看清真相后依然选择相信”，正正好好对着张导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