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了顾砚的书房，暖黄色的落地灯在两人身旁投下重叠的影子。
苏绾的手指还停留在代孕协议的复印件上，林知夏病历袋上“圣心医院生殖科”几个字，像一根细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的视网膜。
手机的震动声让她的手腕猛地一抖，匿名短信的冷光划破了黑暗：“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她能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前世，她被人推下顶楼之前，灌进耳朵里的风声也是这般轰鸣——他们说要让她彻底从娱乐圈消失，说她这种作精影后死了才干净，可那时她连是谁推的她都没看清。
“是永盛的人。”顾砚的声音如同一块冰冷的玉石，压在她的胸口。
他接过手机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镜片后的眼神如同暴雨前的湖面一般深沉。
薄荷味的气息包裹住她颤抖的肩膀，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体温透过皮肤渗透进来：“害怕吗？”
苏绾望着他镜片上跳动的暖光。
前世在片场熬夜时，他也是这样，悄悄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却只是说“别感冒了，影响拍摄进度”。
她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泪浸湿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前世他们把我推下楼的时候，我也这么害怕过。”
顾砚的手臂突然收紧，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呼吸拂过她的耳尖：“但这次不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狠劲，“从你重生那天在洗手间对着镜子说‘这次我要自己活’的时候起，我就在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器，在你的帆布袋夹层里塞了微型摄像头，就连奶茶杯盖内侧都贴了追踪芯片。”
苏绾突然笑了出来，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她握住他按在自己心口的手，那里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一般：“所以你早就知道我重生了？”
“知道你不是原来的苏绾了。”顾砚的拇指着她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重生后才戴上的，“你不再为了资源对投资人赔笑脸，不再因为粉丝骂你就躲在化妆间里哭。你说要赚干净钱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顾砚的手机在文件堆里亮起，新邮件的提示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圣心医院张医生与永盛的财务往来记录己提取。
苏绾的手机屏幕依然亮着，那条匿名短信就像一把淬毒的刀，在黑暗中散发着冷光。
“睡吧。”顾砚把她抱到沙发上，用毯子裹住她的肩膀，“明天张导会打电话来。”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他新电影的女主角，非你莫属。”
闹钟响了第三遍，苏绾才从沙发上爬起来。
晨光透过纱窗洒在茶几上，顾砚留下的便签压着一杯温牛奶：“粥在锅里，手机充好电了。”
她刚咬了一口包子，手机就响了起来。
张导的声音像一团火：“小苏啊！我新电影《逆光生长》的女主角，你愿不愿意来演？”
苏绾的手一抖，包子皮掉在了桌布上。
前世这个时候，她正被林知夏买通的营销号骂“耍大牌拒演”，哪里知道这部后来拿了三项大奖的电影，原本应该是她的翻身之作呢？
“张导，我……”
“别跟我客气！”张导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生疼，“上次在咖啡馆，我看见你帮老太太捡菜，那股机灵劲，跟我剧本里送外卖的女主角一模一样！”他压低声音，“我知道最近有人打压你的资源，你放心，这部片子我自己掏腰包投了两成，资本插不上手！”
苏绾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
她望着窗外飘着的梧桐絮，忽然想起前世张导在颁奖典礼上说“最遗憾的是没能和苏绾合作”，眼眶热得发胀：“我愿意。什么时候见面？”
剧组见面会在酒店顶楼的会议室举行。
苏绾推开门，中央空调的冷风裹挟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十几台摄像机的镜头齐刷刷地转了过来，闪光灯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苏小姐。”
熟悉的男声让她的后背瞬间绷紧。
陈总端着咖啡杯站在窗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块待价而沽的玉石。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袖扣在灯光下散发着冷光——那是永盛集团的标志，银质的荆棘花。
“陈总。”苏绾笑着伸出手，指尖却在他的掌心轻轻一触便离开了。
前世就是这个男人，用“帮你澄清黑料”做诱饵，哄她签了那份把未来十年都卖给永盛的霸王合约。
“听说苏小姐接了张导的新片？”陈总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张导那点资金，怕是连宣传都不够吧？”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推了过来，“永盛愿意追加三千万投资，条件很简单——苏小姐签独家合约。”
苏绾扫了一眼文件的封皮，“永盛娱乐艺人合约”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用指尖敲了敲文件，抬头时笑得像一只偷到鱼的猫：“陈总，我这人最爱钱了。”她拖长了尾音，看着陈总眼中浮现出期待的神色，“可张导说片酬明天就会打到我的卡上，我数钱都数得手发软了，哪舍得换东家呀？”
会议室里响起了零星的笑声。
陈总的指关节在咖啡杯上捏得发白，但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苏小姐真会开玩笑。”他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苏绾望着他摔门而出的背影，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前世陈总也是这样，笑着说“年轻人不懂事”，转头就买通了她的经纪人，把她的戏份剪得只剩下三个镜头。
“你说永盛在操控娱乐圈的资源？”
张导的茶杯“咔”的一声磕在木桌上。
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会议室的日光灯管在他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我就说最近找投资怎么这么顺利，原来都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他突然握住苏绾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首发抖，“小苏，你相信我老张吗？当年我拍《山雀》的时候被资本撤资，是观众凑钱让我拍完的。这次……”他抹了一把脸，“这次我跟你一起干！”
苏绾的喉咙一阵发紧。
她想起前世张导在她的葬礼上说“是我没保护好你”，想起他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扑过去抱住了他：“张导”
回到家时，月亮己经爬上了梧桐树梢。
苏绾刚打开门，手机就弹出了小斌的消息：“绾绾姐，我找到好东西了！”
视频加载的进度条一格一格地往前移动。
画面中，林知夏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匆匆走进圣心医院生殖科。
镜头拉近时，她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护士推着的移动病床上，“代孕手术同意书”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苏绾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望着视频中林知夏被推进手术室的画面，忽然想起前世林知夏在采访中说“我最期待当妈妈”时，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厌恶——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顾砚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她接起电话，听到他低沉的笑声：“今天张导的咖啡里，我让人加了双倍浓缩。”
苏绾也笑了。
她望着茶几上摊开的代孕协议，望着手机里林知夏的视频，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拿出藏在抽屉里的U盘——里面有永盛洗钱的证据，有顾砚整理的资本操控名单，还有她这五年来积攒的所有反击筹码。
“顾砚。”她对着电话轻声说，“明天晚上，来我家。”
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纱窗，在她的脚边洒下一片碎银般的光亮。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小斌的视频还停留在林知夏被推进手术室的画面，就像一把己经上膛的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