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的阳光穿过咖啡馆的玻璃,在原木桌面上切出一道金边。
苏绾提前十分钟到,指尖无意识着咖啡杯沿,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
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混着风灌进来,她抬眼便撞进顾砚的目光。
男人穿着浅灰西装,领口微敞,腕间银表在光下晃了晃,像是把清晨的露色别在袖口。
他在她对面坐下,带来一丝冷冽的薄荷香气,动作自然得像是日常的约会。
“等很久了?”顾砚伸手抽走她面前的冰美式,推过去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空腹喝冰的,胃该抗议了。”
苏绾望着他指尖的茧——前世她从未注意过,顶流影帝的手竟不是养尊处优的模样。
“我以为你会首接说线索。”她捏着杯壁,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林氏的资本链?”
顾砚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时指节轻叩两下:“比资本链更劲爆的。”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在光下泛着暗涌的沉色,“林知夏的代孕记录。”
苏绾的呼吸顿了顿。
牛皮纸袋边缘露出半张医院单据,“XX国际生殖中心”的字样刺得她瞳孔微缩。
前世她死在林知夏买通的车祸里,最后一刻才从护士口中听见“代孕”二字,如今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终于拼完整——原书里“国民妹妹”的清白人设,竟是用别人的子宫换的。
她伸手去抽纸袋,指尖在中途被顾砚按住。
男人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做好准备。”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她重生后在夜市花二十块买的,“这些东西一旦曝光,她背后的资本不会坐视。”
苏绾抬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所以我们才要先撕水军。”她扯出个带刺的笑,“等她的委屈通稿发出来,全网都在骂我抱大腿时——”她抽出纸袋里的资料,代孕协议上“林知夏”的签名在纸页间张牙舞爪,“赵记者会同时放出她买黑稿的证据链,到时候舆论反噬,够她喝一壶。”
顾砚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这是她情绪波动的信号,前世他总觉得这抹红像猎物的破绽,如今却只想把所有风雨都挡在那抹红之外。
“下午三点,营销号的黑稿会准时被挂上‘恶意营销’标签。”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情绪被遮去大半,“我让技术部在水军账号里埋了钩子,只要他们敢带‘苏绾蹭顾砚’的关键词,系统就会自动标记。”
苏绾翻资料的手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所谓的“新线索”,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情报投喂——他早就在布局,等她来做那把最锋利的刀。
“赵记者那边我亲自去。”她合上资料塞回纸袋,“他手里有娱乐版的渠道,可信度比营销号高十倍。”
顾砚没有反对。
他望着她起身时被风掀起的发尾,忽然伸手扯住她的包带:“穿我外套。”不等她反应,浅灰西装己经搭在她肩上,“楼下有狗仔。”
苏绾低头闻了闻衣料上的薄荷味,嘴角:“顾影帝这是——”
“怕某人被拍了‘顶流金屋藏娇’的通稿,明天要我掏双倍咖啡钱。”顾砚笑着替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扫过她颈间若隐若现的银镯子,“去吧,我让人跟着。”
赵记者的办公室在旧写字楼七层,电梯里飘着霉味。
苏绾按了按肩上的西装,把牛皮纸袋往怀里拢了拢。
门开时,她正撞上赵诚从茶水间出来,对方手里的马克杯“当啷”一声磕在门框上。
“苏、苏小姐?”赵诚手忙脚乱擦着溅在衬衫上的咖啡,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您怎么来了?”
苏绾把西装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牛仔裙。
“赵记者不是总说‘有料随时找我’?”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这次的料,够头条版面。”
办公室里堆满过期的娱乐报纸,赵诚手忙脚乱收拾出块空地,接过纸袋的手在发抖。
他抽出代孕协议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镜片上蒙了层白雾:“这、这是真的?”
“医院的原始档案,带红章的。”苏绾倚着窗,看楼下梧桐叶被风卷得打旋,“还有买水军的转账记录,IP地址我让人追了三个月——”她顿了顿,“包括昨天那篇‘苏绾抱大腿’的通稿,发稿人是林知夏的经纪人。”
赵诚的钢笔在纸上戳出个洞。
他突然抬头,眼底烧着一簇火:“我知道您被黑得狠,但这些证据...够送她进局子。”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喉结动了动,“苏小姐,您为什么选我?”
苏绾望着他桌上贴着女儿照片的马克杯——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和前世她资助的孤儿院孩子有七分像。
“因为你去年写过‘流量造假该治治了’。”她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赵记者,如果明天早上八点前见报——”她回头笑了笑,梨涡里漾着点狡黠,“我请你女儿吃冰淇淋。”
赵诚追到门口时,只来得及看见她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眼协议上的红章,突然抓起手机拨通主编电话:“头版!头版必须留着!”
暮色漫进客厅时,苏绾推开门便闻见姜茶的甜香。
顾砚靠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保温桶,见她进来便起身接过外套:“喝口热的。”他的手指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眉峰微蹙,“赵诚那边?”
“他比我想象中更敢。”苏绾捧着姜茶,看热气模糊了顾砚的眉眼,“代孕协议和水军证据他都拍了照,说今晚十点先发预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个U盘放在他掌心,“这是刘总商演合同的完整录像,里面有他承认被林知夏收买的录音。”
顾砚的指腹着U盘边缘,目光沉了沉:“你下午去见赵诚,林知夏的人不可能没察觉。”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方块,按在她手机背面,“定位器,按两下是紧急呼叫。”
苏绾盯着他指尖的动作,忽然伸手握住他手腕:“你昨晚说‘我们的战争才刚开始’——”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苏绾了,对吗?”
顾砚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她眼底明晃晃的光,忽然笑了,拇指蹭过她腕上的银镯子:“从你在商演现场把绿茶泼在林知夏头上时。”他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原来的苏绾,不会为了二十万代言费和资本硬碰硬。”
窗外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苏绾正要说话,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她接起的瞬间,电流杂音里传来压低的男声:“苏小姐,见好就收。”对方刻意变了声,像含着块石子,“林小姐的事,不是你能碰的。”
苏绾的指节捏得泛白。
她望着沙发上顾砚的西装,忽然笑出声:“碰都碰了,难不成还能缩回去?”她对着话筒吹了口气,“不过——”尾音甜得发腻,“麻烦替我带句话给林小姐:她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砸落的声响,接着是忙音。
苏绾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抬头时正撞进顾砚沉如深潭的目光。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今晚我睡客房。”
苏绾在他怀里闷笑:“顾影帝这是——”
“怕某人半夜做噩梦。”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没藏住的紧张,“前世你出车祸那晚,喊了我名字七次。”
夜色渐深时,苏绾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顾砚在厨房热牛奶的声响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像首跑调的摇篮曲。
她正盯着林知夏工作室刚发的“清白声明”冷笑,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赵诚:证据己加密传给主编,明早八点见报。】
发送时间显示“23:59”。
苏绾望着屏幕上的消息,忽然听见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她抬头,正看见顾砚端着牛奶站在门口,暖黄的灯光漫过他的肩,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带进来远处的汽笛声。
苏绾摸了摸口袋里的定位器,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未读消息,忽然觉得这夜色,似乎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