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菲尔,来走走吧。”蒂伊说。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夕阳的余晖给石板路镀上层金色的光晕。
蒂伊红发如燃烧的火云,而菲尔的猫耳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绒毛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酒馆门口的木牌在风中嘎吱作响,两人推门而入,木牌发出一声轻响。
木质栅栏上爬满干枯的常春藤,空气中弥漫着啤酒花的苦香和陈年木料的沉味。
蒂伊径自走向墙角的高脚吧台,靴底在红砖地面上叩出清脆的节奏。
前台是个缺了门牙的中年女人,见二人进门立刻挤出满脸褶皱的笑:"蒂伊小姐今天又来喝酒?"
他打趣着将两杯斟满的啤酒推过来,泡沫涌起的瞬间,菲尔皱了皱鼻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蒂伊挑眉轻挑:“你猜呢。”
话音未落,她已仰头将半杯啤酒倒进喉中。
菲尔小心翼翼抿了小口,涩苦在舌尖泛开,她立刻皱起鼻子作势要吐。
蒂伊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颗蜂蜜糖塞进她嘴里:"费斯卡没教你这点礼仪?"
“你——哼!”
菲尔的猫耳瞬间炸开,她转身对服务生嚷嚷着要白开水,却没注意到蒂伊正用指节轻轻敲着酒杯,翡翠色的眼眸里藏着某种深意。
“早知道就不和你出来了!”菲尔大口喝着水,气鼓鼓的。
"哈哈,别生气嘛。”
“你故意的!”
蒂伊忽然岔开话题,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近来如何,听说在皇家医院救活了赫尔鲁兽人部落的头领?”
菲尔的耳朵警觉地竖起,猫尾巴在长凳下不耐地扫动:"是又怎样……不过是处理了普通刀伤,那些贵族就会大惊小怪。"
“这事情可是让你名声大噪,到处都在传你医术高明呢。”
“那是因为布里茨教得好……”
菲尔的耳朵突然耷拉下去,她下意识去抚弄桌面上的凝结水渍。
“尽是说我——那你呢?蒂伊,你还没跟我说你自己的事。”菲尔不满地说。
“我嘛,近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蒂伊忽然收起笑容,酒杯轻碰声中带着几分认真。
“我的工作没什么意思,都是些情报整理工作。领地北边发现了个古代遗迹,里面有兽人族的古老符文。安塞尔斯的情报部正在派人调查,担心会成为下次冲突的导火索。"
“这个王国离真正的和平还很远,”她举起酒杯,酒液在暮光中泛起碎金,"敬那些在边区的战士们。"
菲尔没有作声,蒂伊看得出她有心事。
其实蒂伊自己也有心事。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闷酒,窗外的暮色渐渐深沉,菲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蒂伊,你已经多久没见她了?”?
蒂伊的手指微微一顿,杯中的啤酒沙沙声,她垂下眼睑,火红的发梢染上铅灰。
“很久很久。自从女王登基后,她就一直被困在宫里。上次见她还是女王带她外出的时候。”
她嘴唇微动,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现在小苏绫是女王身边的红人,想要见到都困难呢……我啊,偶尔还是会怀念从前的时光。”
菲尔沉默了。
宫廷里谁不知道女王将苏绫捧在手心的模样?
那些鎏金长廊中的耳语,那些被丝绒窗帘过滤后的晨光,都成了阻隔她们与苏绫相见的天堑。
"喂,我总算搞懂了!蒂伊你这家伙——"菲尔突然将酒杯砸在橡木桌上,琥珀色酒液溅上她雪白的袖口,"今天说什么找我叙旧……其实是你自己想解闷吧!你可一点都不像会喝酒的人!"
猫耳少女前倾身体,瞳孔在煤油灯下缩成细线,就像能看穿人心一样。
蒂伊的酒杯悬在半空,泡沫沿着杯壁缓缓崩塌。
酒馆角落的鲁特琴手正弹着走调的民谣,琴弦震颤的间隙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是呢,她不擅长喝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
或许是某个看见苏绫随女王马车经过的黄昏,或许是被卫兵拦在王宫蔷薇园外的雨夜。那些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最终都化作喉间灼烧的苦酒。
看着蒂伊那怅然若失的神情,菲尔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蒂伊,我问你一件事,你和苏绫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猫耳微微抖动,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重要吗?现在她可是女王最宠爱的人。"
蒂伊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骗谁呢?你明明比谁都清楚——我们两个,谁都没能放下她。"
菲尔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邻桌的客人侧目而视,她只好压低嗓音,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蒂伊,“尤其是你,蒂伊!你从在城堡里开始就一直喜欢着苏绫吧?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蒂伊的手指在酒杯上收紧,酒馆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
"哈哈......有那么明显吗?"
她终于开口,笑得很无力,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酒馆的喧闹淹没。
菲尔冷哼一声,尾巴不耐烦地甩动着:"那还用说!每次苏绫出现,你的眼神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跟在她身前身后,却又偏偏要假装是凑巧的样子。"
蒂伊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绫在晨光中整理女仆裙摆的模样,在花园里踮脚摘玫瑰时银发飞扬的瞬间,还有那个雨夜,和她一起在塔楼下躲雨时的体温。
"你呢?"蒂伊把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突然反问,"你珍藏的那个小兔子玩偶,是模仿苏绫送你做的吧?"
菲尔的猫耳瞬间竖起,脸颊泛起红晕:"那、那是随便练习用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酒馆的喧嚣渐渐远去,像是被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隔绝在外,只余下模糊不清的嗡鸣。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照穿过彩绘玻璃,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远处,王宫的尖顶在暮霭中若隐若现,镀金的穹顶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宛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几只归巢的乌鸦掠过天际,在紫罗兰色的天幕上划出几道黑色的剪影。
木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在两人之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蒂伊无意识地转动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透着亮光。菲尔的手指则轻轻着杯沿,指甲与玻璃相碰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的猫耳微微抖动,捕捉着远处卫兵巡逻时铠甲碰撞的金属声。
"......要不,"菲尔突然压低声音,"我们去找找她?"
蒂伊猛地抬头,眼中的光芒让菲尔想起夜巡时见过的星辉。
但下一秒,那光芒又黯淡下去:"还是算了吧……"
"所以才要偷偷去啊!"菲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难道你甘心就这样——就这样和苏绫断开联系吗?
“你以前可是刺客啊!如果你想进去见她的话,办法要多少有多少吧!”
菲尔越说越激昂,让蒂伊心头一颤,无数次想要遏制的念头再难控制,想要见苏绫的愿望逐渐凌驾于一切。
“菲尔……”
蒂伊的身影在酒馆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单薄,仿佛被暮色浸染过。
蒂伊的目光在菲尔的猫耳和自己的酒杯之间徘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犹豫都吸入肺腑,再用力呼出。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紧紧地握住了酒杯,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菲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安塞尔斯的守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森严,女王的警惕性也更高。”
“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找苏绫。”
菲尔态度意外地很坚定,那种坚定感染了蒂伊。
“好吧。”蒂伊终于开口,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却充满了决心,“我们去。”
菲尔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她紧紧握住蒂伊的手:“真的吗?”
蒂伊点了点头,红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真的。”
她真的想见苏绫。
想问问那个银发少女,是否还记得当初教堂里,那个隐晦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