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绫……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希瑟塔抱紧苏绫,黑发垂落在地面上,眼眶。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莫尔娅为她精心设计了绝路。无论她选择哪一边,都注定要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所谓血咒,是生的停滞。
血咒将人类生生不息的"生"之力扭曲为诅咒,因此能带给人无尽的折磨。
解开它的唯一方法,是动用另一种"生"的力量,即是深藏在血族血脉中的本源之力——圣印。
希瑟塔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缓缓抬起手臂,手臂上浮现出了圣印的花纹。
如果将这些圣印消解,苏绫身上的诅咒便能迎刃而解。
但这意味着什么,希瑟塔比任何人都清楚。
血族将永远失去通过鲜血获取力量的能力,延续百年的月蚀祭也将成为历史尘埃。
失去力量源泉的血族终将被日益壮大的人类和兽人所取代。力量的平衡一旦打破,王国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那些在她生命中流淌的信念——从王宫图书馆里啃食古籍的童年时代,到成年礼上压弯脊背的冠冕,再到今夜怀中逐渐冷却的体温——突然都变得如此脆弱。
苏绫已经不再说话了。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体温一点点流失,仿佛生命正从希瑟塔的指缝间悄然溜走。
希瑟塔知道,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可她的脑海却在这一刻疯狂回溯,像是濒死之人走马灯般的回忆。
她想起那个落叶纷飞的秋天,苏绫第一次踏入海路森城堡的模样——瘦小的身影裹在粗糙的女仆裙里,低着头,银发盖住半边身子,看向她的目光却和别人截然不同。
她想起苏绫笨手笨脚地打翻红茶,手忙脚乱地擦拭地毯;想起她在花房里偷偷吻苏绫,给苏绫采作染料用的花……
每一个画面都鲜活如昨,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梦境。
希瑟塔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苏绫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就像呼吸,就像心跳,就像……生命本身。
而现在,命运正逼着她亲手掐灭这束光。
火光越来越明艳,在古老的城堡中蔓延,热浪已经近乎要窜到眼前。
希瑟塔轻轻抚过苏绫的脸颊,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决绝的温柔。
“原来如此……”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火焰的破裂声,“我早该明白的。”
圣印在她手臂上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如同回应她内心的呼唤。她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在血脉中沸腾,仿佛在抗拒她的选择。
但希瑟塔的眼神没有再动摇。
“我背叛了血族,背叛了王国的未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但苏绫,我不会背叛你。”
火焰已经爬上了花房穹顶,碎裂的玻璃纷纷坠落,如同陨落的星辰。
希瑟塔俯下身,将苏绫紧紧搂在怀中。圣印的力量开始从她的体内剥离,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苏绫的身体。
“谢谢你爱我,苏绫,”她吻了吻爱人的额头,泪水无声滑落,“我还有很多路想和你一起走。”
——
那场革命的大火,燃烧了许久。
宏伟的海路森城堡被烧成废墟,而血族凌驾众生的时代,也随之走向了终结。
希瑟塔在万众瞩目中戴上王冠,登基为新女王。
她革新政治结构,颁布法令赋予人类与兽人更多参政权,又重塑教会与骑士团权力架构,以此缓解了不同种族间的矛盾。
至于血族一方,希瑟塔将战乱中失爵贵族领地重新分封,授予功勋卓著的人类与兽人英雄,借此瓦解了血族旧贵族一方的势力,巩固了自己的政权。
一些血族老臣虽有不满,但战后手中权利削弱,他们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也只能把埋怨的声音压在了心底。
一切都在有序运行着,安塞尔斯也在新女王的治理下逐渐欣欣向荣。
只是有件事,令大臣们很是奇怪,新女王登基以后,竟然将血族最为重要的月蚀祭废除,也不再允许世面上买卖血畜和血奴。
血族可以向人类购买血液,但禁止以进食为由宰杀人类。
这条法令极大地改变了三族间的地位与关系,不少血族认为这是希瑟塔对人类和兽人两族软弱的表现。
其实不然,只有希瑟塔自己知道,象征王权的圣印已然消融,为了稳固统治,她不能再让血族形成割据一方的势力。
——
破晓的晨光透过琉璃窗,在寝宫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光影。
希瑟塔睁开双眼,睫毛在晨曦中微微颤动。她下意识收紧手臂,感受到怀中人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苏绫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她胸前,银发铺满了枕头。
"陛下,唔……"苏绫含糊地呢喃,却将脸更深地埋进希瑟塔的颈窝。
冷香缠绕着希瑟塔特有的气息,在锦缎帷帐间氤氲不散。
"还想睡懒觉吗?"
“呜……”
“别动,我还没尝够。”
她俯身轻咬人类少女的耳尖,满意地看着那白玉般的肌肤泛起薄红,手伸向了少女的腰间。
自把苏绫救下的那夜起,曾经克制守礼的女王就像解开了某种禁忌,总爱在晨间这样逗弄她的爱人。
用过早饭,两人在花园里散步。
宫廷的流言比风传播得更快。
侍女们窃窃私语着女王如何亲手为那个银发少女梳妆,如何在议政厅的落地窗前从身后环抱她,又怎样在月桂庭院里交换亲吻。
"听说今早御厨准备了霜糖玫瑰塔……"
"肯定又是给那位准备的……"
"嘘!女王的竖耳听着呢!"
议论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希瑟塔血红的瞳孔在廊柱阴影中微微发亮,吓得侍女们差点打翻茶盘。
“嘘,快走吧!陛下要生气了——”
女仆们大气不敢喘,低着头,匆匆跑开。
希瑟塔没心情理会她们,目光落回苏绫身上,眼底的寒冰瞬间化作春水。
"陛下?"
苏绫突然转身,刚好撞进希瑟塔怀里,被希瑟塔从背后抱住。
"看来是把你惯坏了,一大清早就要撒娇。"希瑟塔捏住她下巴。
“陛下不要乱说……”
苏绫红了脸,捏着裙子不敢抬头。
希瑟塔见她可爱又局促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在那充满爱意的双眼注视下,她心跳乱了节拍。
希瑟塔到底是怎样救下她的?
苏绫一直没有想明白,只知道那夜濒临死亡的疼痛过后,自己竟然奇迹般地有了呼吸,身体一点点地开始痊愈。
而那个血姬将她抱在怀里,默默流了许久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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