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亮了,今天的天气很好。
磨坊旁的空地上,晨露微凉,浸湿了脚下的土地,也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杂木围成的栅栏旁,几头牛正悠闲的咀嚼着草料,偶尔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哞哞声。
空地的中央,有棵参天古木,下面是块凸起的岩石,约莫半人来高。身材魁梧的队长走到岩石前,轻轻一跃,稳当当坐了上去,看起来精神抖擞。
没过多长时间,起义小队的其他成员也陆续抵达,大家围坐成一块儿,乘着大树阴凉,目光都聚在了队长身上。
自得知其他起义军覆灭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派去瓦里瓦丹的信使迟迟未归,这只起义小队的成员们开始变得萎靡不振,消极悲观,渐渐对反抗血族失去了希望。
不知不觉,整个组织也变得松散起来,若是长此以往,恐怕最终也只能沦落得解散的结局。
队长忧心忡忡的许久,却一直没有破局之策,今天收到阿山的信,对他来说,可谓是久旱逢甘露。
“各位朋友们,我们今天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他高举起手拍了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那位哀迩族的英雄,阿山,他还活着!
“吸血鬼可想要了他的命!呵,可惜,他们不但没有得逞,还被阿山窃取了重要的情报!你们看我手中这个。”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将那封信拿了起来,抚平纸上的褶皱,举过头顶。
“这可是——从皇都中心,海路森城堡里送来的!看呐,咱们人类的势力已经深入到了城堡里!”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顿时一片惊愕。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不太相信,但看到队长那炯炯的目光时,长期笼罩在心中的阴霾悄然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振奋之情。
“阿山,难道是传说中那个阿山?曾经领导着大伙四处演讲、发散宣小报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他还是让血族闻风丧胆的刺客,黑羽三大王牌之一,据说还曾经杀死了身手不凡的卡斯姆骑士!”
“我们之中竟然也有如此强大的人!若是我也有那种力量,区区血族不在话下!”
见大家闹哄哄地聊开了,说话也说不到重点上 一位年迈者叹息了一声,
“所以说,信里……都写了些啥?”他出声询问,终于把话又引到了重点上。
“大家安静,我这就告诉你们。”
队长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很有力量。
……
不过是几周之前的事。
为了躲避安塞尔斯士兵的追杀,阿山藏进了一个乡村农民的马厩里,前三天隐藏得很好,第四天却因为他的漫不经心,被农民发现了。
老农也是哀迩族人,见阿山是他的同族,心里生出些许怜悯,并没有告知领主,悄悄放走了他。
正在此时,莫尔娅增加活人祭品的命令从皇都传来,老农所在的整个村庄人心惶惶,经过再三的投票和选拔,最终被选为祭品的,是老农唯一的亲人,他的侄子。
在悲痛欲绝之际,他眼前出现了那个面容清瘦的银发少年。
那少年面带几分不羁的笑容,伸手指向了他被困在镣铐之下的侄子。
“老头儿,我代替他去。”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坐上了运送祭品的地龙车,长途跋涉,阿山用高超的化妆技术装扮成了老农侄子的模样,由于刚好都是银色头发,随行的骑士也并未生出怀疑。
就这样,非常顺利的,他潜入了海路森城堡。
城堡看守固然森严,但对于像他这样的刺客而言,也并非牢不可破。
阿山费了点心思躲开地牢看守长,又偷偷从洗衣房弄了一身适合的女仆长裙。
“哼~没想到我堂堂八尺男儿!也竟有一天要女装!”
穿上女服装的阿山,对着镜子嘿嘿一笑,然后悄悄摸摸地溜进了城堡各个房间里。
堂而皇之地经过大厅自然不太可能,于是他改变策略,开始去探索城堡的角落。
城堡里的结构很复杂,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误打误撞地进入到了诺丽的房间里。
“我去,这里装修的也太豪华了一点……”
虽然已经习惯了海路森城堡的富丽堂皇,但当阿山看到诺丽的房间时,还是被那极尽的奢华震撼了。
诺丽的房间内,每一面墙壁都镶嵌着熠熠生辉的宝石,宛如星河落入凡间,金碧辉煌。床榻之上,铺展着柔软的织锦,边角绣着繁复细腻的宗教花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阿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藏在壁炉内,借着前面茶几作掩体,小心的观察着床铺上的小公主。
金色卷发的小公主身边,站着另一个高个子女仆。女仆手持一瓶珍贵的香水,正专心地给诺丽喷洒着。
“玛伦提亚,诺丽闻起来香吗?”诺丽眨巴着明亮的眼睛,语调中带着一丝稚嫩。
玛伦提亚微微一笑,恭维道:“您身上的味道,本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香气。”
“嗯?”诺丽眉头微蹙,声音开始带上怒意,“真的吗?可是,诺丽很讨厌这个味道啊。”
“真……真的,啊,不是!”
玛伦提亚心头一紧,笑容僵在脸上,正当她忐忑不安之际,诺丽突然一把夺过香水瓶,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玛伦提亚还未及反应,就见诺丽手腕一翻,整罐昂贵的香水倾泻而下,尽数浇在了她的头上。
“呀!”
她惊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而浓郁的香气瞬间将她包围,心头涌起一股惊愕。
“我劝你还是把诺丽放在眼里一点,玛伦提亚,”她一把揪住玛伦提亚的头发,“今天诺丽心情不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给我忍着。”
“殿下……您怎么了?”女仆看起来很诧异。
“这还用说吗!那个伯爵夫人,明明对莫尔娅恭恭敬敬的,在诺丽面前却拿不出一点敬畏,”
诺丽紧咬着牙关,
“莫尔娅姐姐自然很好,可对诺丽,也不至于用看希瑟塔的那种眼神吧?诺丽和那个除了傲慢一无是处的次女可不一样!”
“希……希瑟塔殿下她,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玛伦提亚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哗啦——
下一刻,香水瓶在诺丽手中一滑,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碎片散落一地,闪烁着刺眼的冷光。
“哈?我没听错吧我亲爱的提亚,你居然为她辩解?”
“没有那么回事!只……只是……”
“闭嘴!”诺丽突然伸手狠狠甩了女仆一耳光,“如今皇都之内遍布我母亲的眼线,斯得亚特不过是个傀儡,希瑟塔算个什么东西?”
“殿下……”
捂着留下指印的脸,玛伦提亚的眼中已落满泪水。
“莫尔娅姐姐可瞧不起她,诺丽也只是觉得她很可悲而已,”诺丽翻了个白眼,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外的阳台上,
“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在诺丽面前提她的好话。”
“是!”
高个子女仆连忙跟了上去,留下一串匆乱的脚步。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窗外 就是这个时机!
阿山眼睛一亮,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壁炉里爬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只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逃出了诺丽的房间。
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翘,刚才听到的情报,阿山都已一字不漏地记在心中。
在他离开之后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把诺丽房间的窗帘卷起,遮盖住主仆两人的身影,只留下模糊的剪影轮廓。
“啊,好像走掉了呢。”
诺丽俏皮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向玛伦提亚,女仆脸上已落下的血迹。
“刚才表现的不错,提亚,”诺丽伸出手,轻轻位女仆拭去嘴角的鲜血,“诺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