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隐匿于厚重的云层之后,王权阁内气氛沉重,昏暗的光线加重了每个人脸上的阴霾。
这是只有决策重大事项才会举行的王权阁大会议,相较于上次皇都卫兵编制改革,大会议的人员规模要大好一些。
现在,坐在大理石长桌两侧的,不只是居住在皇都内的贵族臣子,也有来自部分边疆的贵族。
希瑟塔坐在长桌的一侧,盯着眼前桌面上的酒杯 ,一动不动,静静聆听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最近边境传来战报,瓦里瓦丹——那些巫人再次进军金雀城,想要动摇我族的胜利果实,”
莫尔娅身着华丽的长袍,立于大殿中央,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是绝不允许的,我们应当使出全力,和他们正面对峙,王都将派出更多军队驻守城池。”
“殿下,这件事请您万万三思,调动军队增援、再次发动战争,可是一笔不小的消耗”,财政部大臣犹豫了片刻,皱着眉头缓缓出声,
“如今国内财政已赤字好几年,民众疲惫,皆因连年征战所致。若再增税负,说不定会激起民愤,动摇国本。”
“人类?人类有什么可怕的?”一听这话,身为王国大将军的雷兰伯爵席努尔顿时不爽起来,他用洪亮的嗓子反驳道,“我领地之内的起义军,不过几天就被我带军剿灭!”
“正是因为人类都想推翻我们,所以才不能……”
又是这样的争论。
希瑟塔已经听得有些厌倦了,贵族们因为人类起义的事情争执不休,每每等到王权阁的会议上,总要端上来讨论一番,却始终没有达成一致的想法。
说到底,决策还是由莫尔娅一人说了算吧?
果不其然,莫尔娅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她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开口:
“两位大人说的皆有道理。人类方的起义,我也一直在关注动向,不过,正是因为考虑到了他们的威胁,我才认为我们有需要继续出兵。
“战争,一直都是血族荣誉和利益的象征,唯有胜利能向人类彰显血族的强大,让他们明白反抗是没有意义的。臣服我们,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她的言辞如同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大殿内的沉寂,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她那份不可动摇的决心。
周围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眼神闪烁,显然都在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与权衡。而莫尔娅,则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她那锋利的目光和不可一世的气势,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众人议论的间隙,莫尔娅用余光悄悄注视着坐在一边沉默的希瑟塔。
幕布一般的头帘遮住了她白净的脸,唯有那一点红唇在并不充分的光线里格外显眼。希瑟塔只是坐在国斯德亚特的身边,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说。
莫尔娅脸上不自觉的带起了笑意,那是一种释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尽管这一次的会议不同于上次,对于战争之事,希瑟塔没有任何违抗她的余地,但是,只要看见希瑟塔出现在王权阁里,莫尔娅的心中就会激荡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厌恶。
她就该一直在那里当哑巴。莫尔娅想。
“当然,财政的事情我也有考虑在内,”莫尔娅回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希瑟塔,保持着最初的表情,
“金雀城之侧,是罗里安公爵大人的领地。公爵大人一向经营有方,领地繁荣,若是为了血族的荣耀,我想公爵大人也是愿意尽一份力的。”
离她不远处的罗里安公爵听见这话,神色微微一动,但那张沧桑的脸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愿为国王陛下效忠。”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斯德亚特,但是斯德亚特什么也没说,还是板着一张脸。
终于等到了散会,希瑟塔只觉得如释重负,迈着疲倦的步子,走出了那间阴沉的大厅。
莫尔娅不希望她出现,她自己也不喜欢参加会议,但希瑟塔绝不会随莫尔娅的意,就算要忍受无法反驳的无力感,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逃避。
走到门口的时候,希瑟塔看见身披兽皮大袄的罗里安公爵,站在宫廷一根柱子的旁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他只是站了一会儿,不过多久,便向着外面装饰豪华的地龙车走去。
希瑟塔从大厅侧的小道穿过,走上旋转楼梯,渐渐的加快脚步。
今天,希瑟塔特意嘱咐苏绫在中午的时候把房间地毯清洗一遍,然后整理好入秋要换的衣物。
散会的时间比预想中要早,现在若是走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苏绫在她的房间里——就算只能见一小会儿,然后苏绫就要去帮厨房送餐。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前,转动门把手,然后把门轻轻向前一推。
“呀——”
随着一声细柔的惊呼,一团柔软的物体突然撞进了她的怀里,希瑟塔惊讶地瞪大眼睛,被这股力量撞得后退了一步。
咚!
她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感觉自己胸口压上了一某种物体。
虽然作为血族,希瑟塔没有什么明显的痛觉,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撞过来的东西,还是让人有些不爽……
希瑟塔蹙着眉,视线下移,她看见自己怀中趴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把手臂搭在她的双肩上,前胸紧贴着她的胸口,下垂的领口中还能看见一条浅沟。
她小嘴微张,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紧张,柔软的雪白长发垂落在肩上,像银质的丝线一般。
“呜……殿、殿下?”
是苏绫的声音。
空气中好像有熟悉的味道,怀中的少女身体也好似柔若无骨,虽然她的身体完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而且,那娇小的身材,刚好可以卧在她的怀中,一旦她合拢双臂的话,银发少女一定就再也跑不了了吧?
把那份熟悉的体温占为己有,让她哪里也去不了,永远只能留在自己身边的的话……
“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苏绫试探着小心询问道,声若蚊呐,她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啊……”
希瑟塔猛地松开了手。
窗外响起了树叶摩擦的窸窣声,与星星零零的鸟啼混在一起。正午的阳光,投落在她眼前的墙壁上,把陈年的裂痕照得格外显眼。
她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自己太过沉浸于幻想里,好像不知不觉中,真的伸出双手,抱住了苏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