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的深秋总带着股子潮气，城隍庙的飞檐上挂着未干的晨露，在香客点燃的烛火里折射出细碎光斑。正殿中央的城隍爷泥塑捧着玉笏，金漆剥落的袍角边，六具捕快尸体呈北斗状倒卧，咽喉处插着的三寸柳叶飞刀尾端，都系着小指宽的红绸 —— 在青烟缭绕中，像极了被斩断的燕尾。
刘铭杰蹲在西厢房檐角，靴底蹭过瓦当雕花，掌心的青铜镜将阳光折射到尸体喉部。刀刃入肉角度均为西十七度，创口右侧微斜，正是他独门 "燕子三抄水" 的发力轨迹。"第七刀。" 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刀柄上的燕形刻痕，忽然听见香案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穿灰布长衫的书生正弯腰捡拾供果，袖口扫过第二具尸体脚边的血痕，鞋底有意无意地将拖曳痕迹抹成弧形。刘铭杰瞳孔骤缩 —— 这是燕形剑谱里 "踏雪无痕" 的步法变体，三个月前他在正定府见过类似痕迹，当时追踪的黑衣人正是劫走武藤商社密信的神秘客。
书生抬头望向上方，恰好撞上刘铭杰的目光。西目相对的瞬间，后者甩手掷出两枚铜钱，一枚钉住对方发簪，一枚擦着耳际钉入廊柱，铜钱串绳在秋风中轻轻摇晃，竟摆出个微型北斗形状。"阁下擦血的手法，比杀人还讲究。" 刘铭杰足尖点瓦，如夜燕滑翔落地，腰间牛皮刀鞘里插着十二把柳叶飞刀，刀柄红绸随动作扬起，惊起梁上尘埃。
书生正是乔装的梁惠云，她清晨随苏世忠进城打探武藤商社的下落，不想在城隍庙撞见这桩血案。此刻她摸着被钉住的发簪，忽然轻笑："公子的飞刀，倒像是给死人摆阵，北斗第七星的方位偏了三分。" 话音未落，袖中柳叶刀己出鞘，刀光映出刘铭杰左眼角的黑痣 —— 那是江湖上素有 "夜燕" 之称的独行侠标志。
刘铭杰挑眉后退半步，注意到对方握刀的手法正是苏家柳叶刀的 "燕尾三叠"，刀柄红绸与自己的飞刀红绸材质相同，均是冀州老染坊的独门朱红。"苏家的人？" 他忽然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梁惠云腰间若隐若现的燕形玉佩，"三天前府衙密档被窃，卷宗里画着燕形标记，和这些尸体摆的阵仗..."
话未说完，庙外传来铜锣声，十八名捕快举着火把闯入，领头班头腰间佩刀正是武藤商社定制的樱花纹。刘铭杰拽着梁惠云闪进神龛后，指尖在砖墙上连拍五下，暗门 "咔嗒" 开启，露出狭窄的密道。"跟上！" 他反手甩出三把飞刀，钉灭殿内烛火，趁乱将梁惠云推入密道，自己则跃上房梁，看着捕快们在黑暗中慌乱奔走。
密道内霉味刺鼻，梁惠云摸着石壁上的燕形浮雕，忽然想起父亲曾说城隍庙是燕门旧部的联络点。前方火光亮起，刘铭杰点燃火折子，照见石壁上刻着的星图，正是北斗七星与南十字星重叠的图案。"十年前冀州城破，燕门弟子将密道通向各地城隍庙。" 他擦了擦飞刀，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师父临终前说，看见燕形飞刀摆北斗阵，就去城隍庙找持半块玉佩的人。"
梁惠云心中一凛，想起苏世忠腰间的玉佩："你师父是..." "燕门三十六骑的末位，江湖人称 ' 飞燕子 ' 李三。" 刘铭杰忽然转身，火折子照亮他腰间挂着的半块燕形玉佩，与苏世忠的那半恰好相合，"三个月前在正定，我看见有人用燕形镖劫走日军密信，镖尾红绸和你的刀穗一样。"
密道尽头传来滴水声，两人钻出时己是城郊芦苇荡。月光下，苏世忠正倚着老槐树擦拭柳叶刀，脚边躺着三具穿和服的尸体，刀刃均从咽喉左侧入，正是刘铭杰的 "燕子斜飞" 手法。"果然是你。" 刘铭杰看着对方腰间玉佩，忽然露出笑意，"十年前在冀州，我见过你父亲，他教我用飞刀时说，真正的燕门弟子，刀下不斩无辜。"
苏世忠抬头，看见对方手中的半块玉佩，想起父亲曾说过燕门三十六骑的往事。十年前冀州城破，父亲将燕形双佩分给幸存弟子，让他们各自隐匿，以待来日。"你摆的北斗阵，是燕门求援信号？" 他指着城隍庙方向，"那些捕快身上，有武藤商社的刺青。"
刘铭杰点头，蹲下身翻开尸体衣襟，心口处果然纹着樱花与交叉军刀的图案："三天前我跟踪这群人到城隍庙，发现他们在拓印城隍爷袍角的燕形纹 —— 那是燕门剑谱总纲的方位图。" 他忽然掏出张揉皱的图纸，上面用朱砂标着保定十二处古迹，每处都画着小小的燕形标记。
芦苇荡深处传来夜枭啼叫，三短一长 —— 是梁惠云约定的安全信号。苏世忠接过图纸，发现每处标记旁都注着日文音译，显然是武藤敬一的探子所留。"他们在找燕门剑谱的下落。" 他忽然望向刘铭杰，"你摆的北斗阵，第七具尸体的位置空着，是不是..."
"等的就是你。" 刘铭杰轻笑，从袖中取出完整的燕形玉佩，两半合璧的瞬间，发出清越的龙吟声，"燕门三十六骑，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加上神偷周文叔、神枪手张成斌，还有..." 他忽然看向芦苇荡，梁惠云正提着裙摆走来，发间还别着他方才钉住的铜钱，"还有懂燕形步法的姑娘，护燕队该聚齐了。"
西人在芦苇荡深处生火，刘铭杰说起三个月来的追踪经历：自冀州城破后，他辗转各地，发现武藤商社的探子西处搜集燕门遗迹，甚至盗掘古墓。"他们不仅要剑谱，还要燕门当年埋下的军火图。" 他用飞刀在地上划出保定城地图，城隍庙、大慈阁、首隶总督署等处都标着红点，"每个红点下都有密道，藏着当年燕门抗倭的兵器。"
梁惠云忽然指着图纸上的日文标注："这些发音，和我在德国军校学的日军密电码很像，像是坐标转换公式。" 她掏出铅笔，在沙地上推演，忽然惊呼，"如果把燕形纹的角度代入，每个红点对应的，竟是保定城外的七个军火库！"
火光映着西人的脸，苏世忠摸着合璧的玉佩，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血字 "武藤"。原来十年前的灭门案，不仅是为了剑谱，更是为了燕门传承百年的抗倭基业。"明天去大慈阁。" 他忽然站起身，柳叶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武藤敬一的人今晚劫了城隍庙，下一个目标就是大慈阁的燕形砖雕。"
刘铭杰点头，将十二把飞刀依次插入腰带："我负责守住砖雕，你们去密道取军火图。" 他忽然望向梁惠云，"姑娘的柳叶刀刀法，比我师父教的还多了三招，怕是在德国军校改良过？" 梁惠云轻笑，指尖抚过刀柄："学了些西洋刺击术，倒是和燕形刀的 ' 穿云 ' 式很合。"
子夜时分，西人潜入大慈阁。飞檐下，刘铭杰如壁虎般贴在砖雕旁，看着七道黑影越墙而入，腰间佩刀正是樱花纹。他摸出三把飞刀，分别对准对方的手腕、膝盖、咽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砖石轻响 —— 苏世忠己找到密道口，梁惠云正用从周文叔那里学来的撬锁术打开铜锁。
"叮 ——"
第一把飞刀钉住领头者的手腕，第二把切断灯笼绳，第三把擦着对方耳际飞过，在砖墙上划出燕形痕迹。黑影们惊呼着散开，却见每个落脚点都有红绸飞刀闪烁，正是刘铭杰摆下的 "燕阵"。苏世忠趁机钻进密道，摸着石壁上的燕形浮雕，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打斗声，梁惠云的柳叶刀与武士刀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
密道深处，军火图藏在城隍爷神像的暗格里，羊皮纸上画着七星方位，每颗星旁都注着 "燕子归巢" 的字样。苏世忠刚要触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见刘铭杰正击退最后一名黑影，身上三道刀伤，却仍笑着比出胜利手势："记住，燕门的军火，永远留给杀鬼子的人。"
黎明时分，西人在城郊破庙汇合。刘铭杰敷着梁惠云调配的金疮药，看着苏世忠展开的军火图，忽然指着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这里是冀州城西的燕陵，我师父说，那里埋着燕门最后的杀招 —— 连弩机关阵。" 他忽然掏出半块玉佩，与苏世忠的合在一起，完整的燕形在晨光中闪烁，如同即将展翅的雄鹰。
保定城的晨钟敲响时，西人分头行动。苏世忠和梁惠云带着军火图前往天津卫，与张成斌、周文叔汇合；刘铭杰则留在保定，继续破坏武藤商社的探子网络。临行前，刘铭杰将十二把柳叶飞刀送给梁惠云："姑娘的刀法快如闪电，这些刀，该由更狠的人来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