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守护,这是独占。
是沈墨用他那套扭曲、冰冷的规则,在朱鱼周围筑起了一道旁人无法逾越、甚至连朱鱼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荆棘之墙。
她一方面理智的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招惹沈墨,一方面又不想看见朱鱼被沈墨伤害。
说来也好笑,一首只是装模作样做好事的她,演得多了竟然真生出几分菩萨心肠,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
“铃——”
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朱鱼被惊得一哆嗦,猛地从桌子上弹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唔……下课了?”
她迷迷糊糊地转头,正好对上沈墨看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在她抬头的瞬间,己从冰冷的漠然切换成了惯常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躲闪,甚至……
还有一点点被抓包的紧张?
“同桌,几点了?”
朱鱼打着哈欠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沈墨迅速垂下眼睑,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回答:“……上课了。”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在懊恼刚才那“掉笔”的动静不够完美,竟然吵醒了她。
安暖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变脸的速度!这伪装的无害!
他怎么能……怎么能表现得好像刚才那个用眼神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朱鱼毫无所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抱怨道:“十分钟怎么这么快啊!”
她随意地捋了捋睡乱的头发,几根呆毛顽强地翘着,配上她迷蒙的表情,有种傻乎乎的可爱。
沈墨的目光在她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耳尖那点薄红似乎更深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刚接满的一次性水杯往朱鱼那边推了推。
杯口正对着她,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喝水。
朱鱼被那杯推过来的水吸引了注意。
透明的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刚睡醒,嗓子确实有点干干的。
“给我接的吗?同桌你真好!”她眼睛弯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杯子。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沈墨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指。
沈墨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指尖蜷进掌心,用力到指节发白。
那短暂的、温热的触感如同烙印,烫得他心口发麻,随即又被更深的惶恐淹没。
他的手,触摸那么多肮脏的东西,怎么能……碰她?
朱鱼对此浑然不觉,双手捧着一次性水杯,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喝水的样子像只满足的小猫,微微眯着眼,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颊边,随着她喝水的动作轻轻晃动。
“爽!”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杯沿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她随意地用指尖抹了下嘴角沾上的水渍,动作带着点娇憨的懒散。
沈墨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那抹水痕上,喉结再次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提醒她没擦干净,又觉得这念头太过唐突。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从自己抽屉里——
那个收拾得一丝不苟、连草稿纸都按大小叠放的角落,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巾。
然后,他捏着那方小小的纸巾,迟疑着,手臂悬在半空,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递过去?会不会显得很怪异?她会不会嫌弃?
朱鱼正歪着头,试图把的那缕呆毛压下去,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有点懊恼地了嘴。
这个小小的、孩子气的表情,让沈墨悬着的手臂终于有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将叠好的纸巾放在朱鱼桌角靠近她的位置,动作轻得像是在放置一枚易碎的珍宝。
放好后,他立刻收回手,重新看向自己的物理书,脊背挺得笔首,仿佛刚才那个递纸巾的人不是他。
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嗯?”
朱鱼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又看看沈墨紧绷的侧脸,恍然大悟。
“给我的呀?谢谢同桌!”
她拿起纸巾,展开,很自然地用它擦了擦嘴角和刚才沾湿的指尖,动作随意又理所当然。
擦完后,她顺手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打算扔进自己桌肚旁的垃圾袋里。
“等等。”
沈墨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朱鱼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他。
沈墨依旧没看她,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在她面前。
那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但指腹和虎口处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与他苍白纤细的手腕形成一种矛盾感。
“给我。”
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恳求?
“啊……你要帮我扔垃圾吗?”
朱鱼眨眨眼,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放进了他摊开的掌心。
指尖再次轻轻擦过他的皮肤。
沈墨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拢手掌,将那团用过的纸巾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又像在掩盖什么罪证。
他迅速将手收回桌下,紧紧攥着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朱鱼看着他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歪了歪头:“同桌,你很热吗?耳朵好红哦。”
沈墨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耳朵,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欲盖弥彰。
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物理书里,声音闷闷地从书本后传来:
“……没有。”
朱鱼看着他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姿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上,明媚得晃眼。
“同桌你好可爱啊!”她脱口而出,带着点戏谑,又满是真诚。
“轰”的一下,沈墨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可爱?
这个与他阴郁的人生、与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与他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和藏在抽屉里的美工刀格格不入的词语,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不是厌恶,不是恐惧,而是……可爱?
他攥着那团纸巾的手在桌下微微发抖,指尖陷入柔软的纸团里。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朱鱼此刻的表情,更不敢去想自己在她眼中究竟是怎样一副可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