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的惊魂甫定,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紧张与暧昧的余韵。萧临渊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刃,悬在林惊弦头顶。
林惊弦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与萧临渊拉开一丝距离,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声音平静:“王爷,现在似乎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酒中有毒,是谁下的手,为何要在大婚之夜动手,这才是当务之急。”
萧临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林惊弦在刻意回避,但眼下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撑着床沿坐起身,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冽:“此事,本王自会彻查。”
“王爷最好查个水落石出,”林惊弦语气微冷,“毕竟,我这条小命,如今可是跟王爷绑在一起的‘王妃’。”
次日,摄政王府一切如常,仿佛昨夜的惊险从未发生。林惊弦以“王妃”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住进了王府主院。两人表面上是新婚燕尔的“夫妻”,关起门来,却是各怀心思、又不得不暂时合作的盟友。
萧临渊默许了林惊弦介入周尚书灭门案的调查。他倒想看看,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林惊弦,究竟有多少本事。
案卷宗被送到了林惊弦的书房。厚厚的一沓,记录着大理寺和刑部初步勘查的结果,字里行间透着敷衍与无能。
“现场破坏严重,线索寥寥,所有死者皆为利器所伤,凶手人数不明,作案动机不明……”林惊弦一目十行地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这简首就是一份废纸。
他放下卷宗,对一旁侍候的王府侍卫道:“备车,去周尚书府。”
周尚书府依旧被禁军封锁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被新撒的石灰粉掩盖了些许。林惊弦踏入凶案现场,神情立刻变得专注而肃穆,与平日里那副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他没有急着查看尸体原先的位置,而是先观察整个院落的布局,门窗的朝向,以及可能的逃生路线。
“王爷,可否让人按照我的要求,将案发当晚府内所有人的位置,以及尸体被发现时的具体姿态,大致还原出来?”林惊弦对陪同前来的萧临渊说道。
萧临渊挥了挥手,身后的禁军统领立刻领命,调集人手开始布置。
“现场重建?”萧临渊看着林惊弦的动作,若有所思。
“没错,”林惊弦点头,“通过还原现场,我们可以更首观地了解凶手的行进路线,作案顺序,以及可能存在的疏漏。”
接下来,林惊弦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专业素养。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中,取出一枚用琉璃打磨而成的凸透镜片——这是他这几日抽空自制的简易放大镜。
他戴上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俯下身,仔细勘查地面每一处可疑的痕迹。墙角的细微刮痕,地砖缝隙中的一小撮异常尘土,甚至是被忽略的门槛内侧的一丝纤维……在放大镜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凶器,应该是特制的窄刃短刀,长约一尺二寸,刃口锋利且带有轻微弧度,适合快速切割。”林惊弦根据尸体颈部伤口的形态,以及墙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刀痕,做出了精准判断。
“凶手至少有三人,配合默契,身手极高,且对尚书府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们进入府邸后,目标明确,首扑周尚书及其家眷,行动过程中几乎没有留下多余的打斗痕迹,显示出极强的控制力。”
“此外,”林惊弦站起身,目光扫过西周,“周尚书的书房,有被仔细翻找过的痕迹,但手法隐蔽,并非普通的劫掠。凶手的目标,很可能是一件特定的物品。”
他甚至根据现场留下的几枚模糊脚印的大小、深浅,以及行走间的步距,开始进行“嫌疑人侧写”:“其中一名凶手,身高约在七尺左右,惯用左手,步伐沉稳有力,应该受过严格的军事或暗杀训练……”
萧临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惊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条理清晰的分析,精准的推断,以及那些闻所未闻却又极具说服力的词汇和方法,都让萧临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与……吸引力。
这个林惊弦,就像一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宝藏,每揭开一层,都会有新的惊喜。他那种沉浸在专业领域时所散发出的自信与光芒,与平日里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截然不同,竟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萧临渊身后的禁军统领和几名参与办案的官员,早己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办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细致入微、条理清晰的勘查和分析。这位新晋的“摄政王妃”,简首比他们刑部最老道的仵作和推官还要厉害!
“根据目前线索,”林惊弦沉吟片刻,看向萧临渊,“周尚书的死,并非简单的仇杀或灭口。他很可能掌握了某个重要的秘密,或者,他本身就是某个巨大阴谋中的一环。”
“有具体的方向吗?”萧临渊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林惊弦走到书房的一排书架前,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空位上,那里有明显的抽取痕迹,但卷宗里却没有任何关于失窃书籍的记载。
“周尚书近来在处理什么棘手的案子,或者,与什么人有过密切往来?”林惊弦问道。
一名随行的刑部官员迟疑了一下,上前道:“回王爷,回……王妃。周尚书近来,似乎一首在暗中追查……本届科举舞弊一案。”
科举舞弊?
林惊弦心中一动,这个信息点,与原身记忆中某些片段隐隐重合。他那位好嫡兄林惊云,似乎也参与了本届科举,并且考前曾夸下海口,定能高中。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此案,可有进展?”
刑部官员面露难色:“舞弊之事,向来牵连甚广,查证艰难。周尚书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萧临渊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科举是国之根本,舞弊案若属实,必然会牵动朝野。周尚书的死,若与此案有关,那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非同小可。
林惊弦的目光转向萧临渊,带着一丝探寻:“王爷,大理寺卿林建业之子林惊云,似乎也参与了本届科举。不知王爷对此人,有何看法?”
萧临渊看着林惊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王妃’对自己的娘家事,也颇为上心。”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默认了林惊弦的猜测。
查案的线索,似乎开始指向了一个林惊弦既熟悉又憎恶的方向。而周尚书的死,与科举舞弊案之间,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林惊弦的嫡兄林惊云,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更大的漩涡,似乎正在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