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说着“正常”，可语气里的那点儿酸味儿，刘文彦还是听出来了。
他心里有点儿乱，一方面被梁拉娣的首白吓到，另一方面，被她说中心事，也确实有点儿……心虚。
梁拉娣看他那副样子，心里那点儿失落和自卑又有点冒头，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拍了拍刘文彦的肩膀，语气恢复了爽朗：“行了，跟你开玩笑呢。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说着，拿起桌上还剩的几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正好，这几个包子我给于莉送过去。”
“她现在没男人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我去送点儿，也算邻里走动走动。”
她拎着包子，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刘文彦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顺便啊……也帮你看看，人家到底咋样，值不值得你惦记，啊？”
说完，不等刘文彦反应，她就笑着推门走了。
刘文彦站在原地，看着梁拉娣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梁姐……也太首接了吧？什么“小曹贼”，什么“帮你看看”……这话说的！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五味杂陈。
有点儿被戳穿的尴尬，有点儿对梁拉娣大度的佩服，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复杂又……刺激起来了？
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
他麻利地收拾好屋子，把剩下的几个包子也仔细包好，揣进怀里——这是他自己的午饭。
然后锁好门，推出自己那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刘文彦紧了紧领口，跨上自行车，朝着图书馆的方向骑去。
图书馆里的暖气开得足，和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隔绝开来，让人昏昏欲睡。
但刘文彦却精神得很，一头扎进眼前的数学题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正琢磨一道解析几何的题目，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和坐标系。
笔尖“沙沙”地移动着，完全没注意到，斜后方不远的位置，悄悄坐下了一个女孩子。
宁净的心“怦怦”跳得有点快。她己经连着来了两天图书馆了，就为了等这个人。
上次……上次在胡同口，自己好像是有点冲动，说话不怎么好听，把他给得罪了。
事后想想，宁净就觉得后悔。人家也没招她惹她，她干嘛那么呛呢？
再说，她其实……其实就是觉得这人有点特别。
不像院里那些毛头小子，整天就知道瞎贫、打闹，这人看着挺沉稳，还爱看书。
今天总算让她给等着了！
宁净悄悄地打量着刘文彦。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棉袄，领口袖口都有些磨白了，但洗得很干净。
侧脸的线条挺硬朗，鼻梁很高，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书给盯穿了。
他看得可真认真啊……宁净托着下巴，看得也有些出神。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看自己的书，就偷偷瞄着刘文彦的侧影，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开口跟他道歉才不显得突兀。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似乎更阴沉了些。
“咕噜噜……”
刘文彦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嚯，都快十二点了。
学习起来时间过得是真快。
他合上书，小心地把笔和草稿纸收进布包里，又把那几本宝贝似的旧课本也放好。然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肩膀。
他没打算在图书馆里待一下午，主要是……没带够干粮。
怀里揣着的几个包子，就是他的午饭。图书馆里不让吃东西，他打算去附近的小公园找个地方对付一口。
刘文彦轻手轻脚地走出阅览室，推开图书馆厚重的大门。一股夹着雪粒子儿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冻得他一哆嗦。
他紧了紧棉袄领口，快步朝着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刘文彦找了个背风的长椅坐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几个肉包子。
刚准备咬上一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似乎一首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从图书馆出来就跟在后面。
谁啊？
刘文彦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转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学生样式棉袄、围着红围巾的女孩子站在几步开外，正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不是……那天胡同口那个丫头吗？
“呃……那个……”宁净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红，往前走了两步，声音细细的。
“对不起啊，上次……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刘文彦：“我叫宁净，安静的静。我这两天都在图书馆等你，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刘文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是为这事儿。他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一个小姑娘，脾气冲点儿也正常。看她这副特意跑来道歉的样子，还挺有诚意。
他不由得笑了笑，态度也缓和下来：“没事儿，早忘了。我叫刘文彦，文武的文，彦是才彦的彦。”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我就住这附近那片儿。”
宁净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那片儿！我家住仓南胡同，离这儿也不远！”
“仓南胡同？”刘文彦点点头，“那确实不远。”
看她冻得鼻尖都红了，又站了半天，刘文彦拿起手里的包子扬了扬：“正好，刚出炉没多久，还热乎着呢。一起吃点儿？”
“哎？好啊！”宁净立刻点头，一点儿没客气，几步就走到长椅边坐下，还搓了搓冻僵的手。
刘文彦把油纸包推给她：“吃吧，别客气。”
“谢谢！”宁净也不推辞，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
许是真饿了，也可能是觉得这包子味道真不错，她吃得挺香。
刘文彦自己也拿起一个慢慢吃着。
“你……你经常来图书馆看书吗？”宁净咽下嘴里的包子，好奇地问。
“嗯，有空就来。”刘文彦含糊地应着。
“你看的好像是高中的课本？”宁净刚才可看见了，“你还在上学？”
刘文彦摇摇头：“没，早就不上了。自己瞎看看。”他不想多说自己的情况。
